银白的月光洒在河岸上,孤身站立的白色身影上,平添几分凄迷冷清,那人手中握着长剑,就那样站着,如一只失去伴侣的孤雁,留给身后之人一个孤寂的背影。
月色消失,天边出现霞光,那人仍如雕像一般,站在那里等待着各处传回的搜寻消息。
来来往往回禀之人不知过了多少波,可惜,带来的都不是他想要的消息,好在王忠远送来一艘官船,一直立于岸上的身影才坐于木船之上,他的怀中仍旧抱着那把长剑。
本就受伤的身体,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折腾,楚墨风此时唇角干裂,脸色苍白,眸中没有一丝神采,浑身上下透着绝望。
玄木跟在楚墨风身旁六年,他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多么冷清冷心之人,或许亦是太过冷情,难得一次的动情,失去所爱之人,才会如此的绝望。
船顺着河流一路往下搜寻,船每停于一处,马上有一批深谙水性者,跳入河中潜水搜寻。
船上众人皆仔细的搜寻着河面上的一切,河岸两边,那些在南絮掩护下得以脱离险境之人更为努力的搜寻着。
从未有如此刻这般,皆希望上天真的有灵,把南絮送于众人面前。
大绥皇都邗邺,黎王府,一身红衣似火,邪魅如妖的男子,在听闻暗卫带回的消息,眸中寒光一闪,传消息之人已被他捉住衣领提于空中。
“本王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本王,方才你什么也没说,是本王听错了!”
“主子,您没听错,南姑娘的确是在投入河中后消失不见了!”
“你……”红衣男子一把丢开手中之人,语中如含有冰渣,“黎一,去给本王好好查查到底发生何事!”
待黎一领命离开,他身形一晃,跌坐与软椅之上,自言自语道,“师妹,先不说楚墨风与南楚士兵,就幻月阁上千门人与你那一身功夫,到底发生何事,何以你会被逼至投河的境地!”
时间在快速的流逝着,大船上的楚墨风,仍旧木然的听着一个个让人绝望的消息。
黎王府,黎一已打探出整个事情的大概,当他把一切如实回禀完给自己的主子,自己预想中的暴怒并没发生,只是等到一句再平常不过的,“下去吧!”
他哪里知道,得到消息的袁文笙,不或许称宇文笙更为合适,太过震怒,心中太过伤痛,反而什么都做不了。
两个多月前,飘香楼送别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短短时日,斯人已难觅踪影,自己与她每次分离,皆会相聚,谁知此次别理,或成永别!
宇文笙就那样颓然的坐着,头脑中一片混乱,忽然他猛地自椅子上站起,大步走出书房,王府众人,只见一抹红影闪过,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大船上,玄木举着一盘吃食跪于楚墨风面前,他的身旁,亦跪着一地之人,“主子,午时已过去了,您本有伤在身,你再不吃东西,身子会撑不住的!属下只求你多少用一点!”
“求主子用膳!”跪于一地的部众附和着喊到。
楚墨风望了一眼跪于一地的部众,没有言语,亦没有接过那吃食,只是把手中之剑搂的更为紧了一点,空洞的双眸望向那波光粼粼的河面。
船上这一幕,被一路急急赶来,立于岸边的红衣男子看到,他飞身一跃,片刻之间已来到船头。
“楚墨风,你太让我……”剩余之言,在看着那张苍白中,透着死寂般绝望的面容,生生堵在喉咙里。
两人就那样不言不语,相互对望着,皆从彼此眸光中看到沉重的伤痛,不一会,楚墨风再次把眸光移向河面,把背影留给宇文笙。
“看来,辰王是已经飞升成仙辟谷了?”宇文笙瞟了一眼面前跪于一地之人,又忘了一眼举着食盘的玄木,出声嘲讽。
那个白色身影仍旧纹丝不动,亦不回答,仿若方才宇文笙之言不存在。
“楚墨风,你该吃点东西,养足精力,等着师妹回来!”宇文笙经过一路奔波,已冷静许多,他想起南絮身上有龟息丹,或许这才是她会选择跳河的缘由。
师妹本就水性不错,她身上的龟息丹可以使她十二个时辰沉于水底,无须呼吸,她所携带的固元丹也可以在这十二个时辰修复她的内力与身体。
“等她回来!呵……已经过去那么多个时辰,你告诉我,身受重伤,落入河水中的她,要如何才能回来!我该如何才能找回活生生的南絮回来!”楚墨风听闻宇文笙之言,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他一脸绝望的朝宇文笙吼道。
宇文笙看着俨然已失控的楚墨风,手掌握成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很想不管不顾,几拳砸在那张面孔上,可是,一想到师妹,他生忍住了这股冲动,把自己心中的猜想说与楚墨风听。
听完宇文笙的一番解释,楚墨风的眸中明显多了几分期待,他转过身子,小心翼翼的问宇文笙,“师兄,南絮一定会没事的,是吗?”
“没错,师妹一定不会有事,”宇文笙这是在说给楚墨风听,亦是在说给自己听。
跪于一旁的玄木趁机言道:“主子,此刻离夫人清醒过来的十二个时辰还早,你先用点东西,不然你到时哪来精力等着夫人回来。”
或许是宇文笙的话给了楚墨风希望,他接过了玄木手中的食盘。
不久后,又一批部众从水底上来,毫无收获的回到大船上,接着另一批早已等待入水者跳入河中,很快潜入水底。
楚墨风抿着唇,望着部众间的交替,只是此刻他的眸中,不再如每次看到,无功而返的部众时,盛满满满的绝望。
大船上的人,一波一波的上下轮流换着,太阳亦渐渐的落了下去,当夜幕笼罩大地,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搜寻的人,仍旧不断的搜寻,大船上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立于船头,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明月渐渐爬上树梢,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楚墨风眸中的期望开始泯灭,待明月西垂,仍旧没有期待的消息传来。
他绝望的望了一眼河面,把那把一直未曾离身的长剑再次抱紧,对宇文笙言道,“我不怪你骗我,也许你亦需要这样一个理由骗自己!”
此时的宇文笙,心中亦无比难受,自己给予自己一个希望,现实却又无情的将这个希望击得支离破碎,莫非自己猜错了,师妹没有服用龟息丹?
不,自己还是不相信,师妹会就此离开,不该如此……
大船上,一红一白身影,面容对着面前那波光粼粼的河水,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月亮再一次西沉,朝霞又染红了天际,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的楚墨风,本就有伤在身,又经此一番折腾,已是心身疲惫不堪。
众人望着那张明显憔悴的面容,皆劝他休息,王忠远、玄木、柳馨、柳惠……皆跪于他面前,只望他能进船舱休息。
对于面前的一切,楚墨风视若无睹,身旁的宇文笙,此刻亦不再劝他,俩人就那样站着,看着那倒映着早霞的河面。
大船上死气沉沉,河暗两边已有人发出轻微啜泣声,众人往哭声望去,不是上官柠兰是谁?她的哭声,使得众人本就压抑的心情,愈发难过不已。
另一边,了缘大师已经站在岸边,带着为数不多的几名弟子,虔诚的对着河面念“往生咒”,一句句梵音,如魔咒,使得在场众人流下两行清泪。
就在所有人皆沉浸于绝望悲戚时,远处一艘渔船从朝阳方向而来,沉浸于伤痛中的人,谁也未曾注意那艘渔船,直至渔船离大船愈来愈近,众人才发现它的存在。
渔船上,一名须发发白的老者立于船头,他战战兢兢的望了一眼大船上的众人,船上的人,杀伐之气太重,使得他无端的升起害怕。
他望了一眼船舱中,老伴身旁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心底的善良使得他战胜了畏惧,他颤抖着声音喊道:“各位官爷,小民…小民是这附近的渔民,得知官爷在寻一名……一名落水之人……”
“你可是有落水之人消息!”楚墨风不待那人言毕,便急急询问。
“小民船舱里有一……一名女子,不知是不是!”这位渔民方把话说完,只见面前白影一闪,只是顷刻间,船舱中已多了一名白衣男子。
“南絮,果真是你,我终于找回你了,”一句夹杂着颤音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响起,接着又是一个白影闪过,船舱中的女子已不见踪影。
“玄木,好好答谢二位恩人!”楚墨风抱着南絮停在船头,抛下一句话,便进了船舱。
紧随其后的自然是宇文笙,还有柳馨、柳惠。
“王爷,公子,你俩暂且回避,属下需帮少主换掉这身衣服,”柳馨、柳惠望着南絮那身岁被水浸染多时,仍旧血迹斑斑的衣裙言道。
待楚墨风、宇文笙出去,二人才小心翼翼的从船舱中拿出早已准备的衣裙为南絮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