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芳自从傍上方必全,便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得罪不少楼里之人,那些人虽恼怒于她,却又无可奈何,此刻,见那青衫公子急急奔去的背影,无不于心中升起快意,对于老鸨与如烟之言,更是无比赞同,皆抱着看戏之态,等待着方必全的到来。
这边青衫公子来到清涟居,一脚把那紧闭之门踹开,房门被踹,发出的巨大响声,把坐于软榻之人惊得失声大叫。
那如芳自从跟了方必全,谁见了她不是恭谨有礼,如今却有人敢公然破门而入,在最初的惊吓过后,她的面色很快恢复正常。
她站起身,把头微微仰起,抬起下巴,高傲的睨视着那满脸黢黑的男子,望着他头上方巾,与一袭普通面料所做的青衫,眸中更是多了几分鄙视。
青衫公子自是把她神色收入眼底,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如此人物,利用起来倒是可以,无须有一丝愧疚。
于是,他弹了弹青衫上,未曾沾染的灰尘,快步来到桌面旁,望了一眼听到响声过了的两名丫鬟模样的女子,吩咐道:“还站在那里做甚,赶紧的,去帮本公子与如芳姑娘备些酒水、吃食过来!”
两名丫鬟模样的女子听闻青衫公子之言,撇过头看着自己的主子,等着主子的命令。
如芳看着被踢烂的门,还有那大刺刺登堂入室,自顾自,坐于她软榻上的面盘黢黑的青衫公子,不由闹怒的吼道:“红绸,绿锦,你俩过来,把这登徒子赶出清涟居!”
“姑娘……”两名丫鬟为难的叫了一声,就那人方才一脚便把门踹烂的劲,自己不过就是端茶倒水的丫鬟,怎的能是对手。
如芳见二位丫鬟为难模样,亦是想到这点,脸上更是青白交加,心中暗忖,此人如此明目张胆跑来清涟居,而老鸨与一众护院居然无一人过来阻止,想必是已被收买。
眼见距申时末,亦不过三刻钟而已,方少爷可是承诺自己,定于申时赶来一聚,看来自己得好生敷衍对方一、二,待方少爷过来再行计较。
思及此,她轻移莲步行至屋中桌面,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随后纤纤玉手端起茶盏,一双美目顾盼生辉,行至青衫公子面前,娇柔软绵之声从那殷红的唇瓣中吐出,“方才是奴家失礼,望公子莫怪,公子先饮此茶,待奴家吩咐下人摆好酒席,再好生款待公子。”
青衣公子闻得此言,那黢黑的面容上扯出一个笑容,那条疤痕随着笑容起起伏伏,不忍直视,使得对面女子面上一僵,好一会才缓过神。
心中更是暗恨,待方少爷来,定要好好出了这口恶气,面上却端着笑,吩咐红绸、绿锦准备席面,好生招待贵客。
青衣公子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随后把如芳衣摆一扯,如芳一个不稳,人已倒至软榻,惊慌失措的她,此时并未察觉,在她倒往软榻时,那青衫公子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既然如芳姑娘如此热情,本公子可就无须客气了,”青衫公子眼角余光瞟到一名赤衣青年,眸中精光闪过,作势扑去。
如芳一个激灵,往旁边一滚,青衫公子扑了个空,立即痞痞的言道:“如芳,你这是欲迎还拒?本公子喜欢!”
他话方落,那边如芳面上突然换成了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再次往软榻边一滚,随后起身,飞快的扑入了一名脸色铁青的赤衣青年怀中。
“方少爷,你可来了,你再不来,奴家……奴家可就,唯有一死,才能报答少爷你的这份情义了!”如芳嘤嘤哭诉着。
另一边,红绸、绿锦亦添油加醋的控诉一番,听得方必全更是火上浇油。
今日,方必全因事,耽搁两、三刻钟,待他急急赶来迎春楼,一进楼里,便发觉楼里之人,面上存着古怪。
一心扑在如芳身上的方必全未成在意那些人的古怪神色,只是待他来到清涟居,入目的是一地破碎的木头,还有与一青衫男子倒在软榻上的如芳。
面前的一幕,使得他怒火翻腾,对如芳,他还是有几分情分,若不是他父亲一再反对,不许纳青楼女子为妾,如芳早已被他接入府中为妾。
因此,在望着面前这一幕,他才恨不能宰了这对男女,他方准备有所动作时,那边如芳已滚离软榻,扑入怀中。
她的一番哭诉,还有两名侍婢之言,以及这地上的碎木片,无不在告诉他,自己看上的女人,在澧城这个属于自己的地盘,差点让人……
他一边搂着如芳,一边吩咐门外侍卫进来教训青衫男子,待那男子站起身,转过来时,那张丑脸赫然入目。
只是那人虽丑,却有几分拳脚功夫,他身后几名侍卫,皆是习武之人,几人废了好大一会劲,才把他制服。
方必全过去,朝他背上踹了两脚,恨声道:“方云、方雷,把他结果了!”
方雷闻言,急急阻止道,“少爷,不妥,此人不能在此出事,老爷吩咐过,如今京城那边正是关键时刻,下边之人行事须得小心,如若在此结果了他,楼里人多口杂,难免走漏风声。”
言语间的主仆二人却不知,在他二人短短的谈话间,房间里的众人已去阎王殿转了一圈。
如若他们真的狠下杀手,到头来,被杀的反而是自己!
“奴家有一主意,少爷愿听否?”如芳把头至方必全胸中抬起,恨恨的瞟了一眼地上的青衫男子,询问道。
“你且说来,本少爷听听!”
“少爷,前些日子,奴家曾听你无意中提起,李从文勾结山贼一案,一直未曾捉拿到同伙,如今,他的山贼同伙不是已送上门了?”
如芳之言,令方必全眸光一亮,“如芳所言有理,那李从文确实差一名同伙,而今,他的山贼同伙终于落入本少爷手中,方云、方雷,带领一干侍卫把这名山贼同伙押入地牢!”
“少爷……这是否需要禀明老爷一声?”方雷谨慎的询问。
“你等尽管押人,父亲那,本少爷自会亲自去禀明,”方必全不耐的吩咐道,这些个下属,何事皆要搬出父亲,真令人不喜!
“是,少爷,”方云、方雷二人见方必全主意已定,只得领命押着青衫男子回县府衙门。
这边青衣男子被一干衙役推推搡搡押入地牢之中,方雷、方云离开前地牢前,丢给他一个看死人般的眼神,才匆匆离去。”
待地牢门门锁上,青衣男子,不,应该是南絮,在心中暗忖,那方必全既把自己列为李从文的山贼同伙,想必李从文亦被关于此地牢之中。
思及此,她环顾一遍牢房,轻移莲步,行至几根隔离牢房的圆形铁柱前,双手分别各握一根,运起内力,灌于两掌,生生把铁柱拉弯,形成一道可以出入的裂缝。
身形一闪,已至牢房之外,快速的查探着,这些散发着腐朽之气的牢房,这地牢里倒是空荡,她搜寻了一阵,才在一间散发着血腥之气的牢房里发现一个血迹斑斑,蜷缩在一起的身影。
她眉间一皱,如法炮制进入此间牢房之中,愈近那血腥之气愈浓,行至那蜷缩的身影旁,把那人面目露出,入目的是一张血迹斑斑看不清容貌的脸。
望着那张脸上紧闭的双眼,她掏出瓷瓶,给对方喂了一粒固元丸,过了一阵之后,她才出声询问,“你可是李从文?”
她此刻询问用的是本来的声音,地上之人在听闻她的询问,紧闭的眼帘上,睫毛颤动着,慢慢睁开了双眸,只是那双眸在望到南絮那张黢黑面容时,眸光迅速暗淡下去,再次合上了眼帘。
南絮见此,忽的想到什么,低低的出声言道,“你这书生,死者已矣,如今既已大仇得报,该是另寻它处,重新来过。
本姑娘独来独往惯了,亦无须你跟随身旁报答,这里有几十两银钱,本姑娘一并送于你,今后好生过日子吧,你我就此分别,它日若有缘再见!”
南絮此段话一落,那人紧闭的眸中滑落一滴泪珠,他睁开红肿的双眸,干裂的双唇颤抖着,好一会才发出沙哑的声音。
“南姑娘,果真是你吗?看来上天带我不薄,临了,还能让我再见你一面!”
李从文言于此,忽的一阵咳嗽,停下后,似想到什么,眸中闪着急切,“南姑娘,你怎的会变成此等模样,又为何会入这地牢之中?”
李从文连续两次追问之后,喃喃自语,“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别再嚎了,本姑娘是来救你的,”南絮言毕,又掏出几粒药丸,“把这几颗药丸吃了,好好休息一番,晚上我再过来救你出去!”
李从文接过药丸,摇摇头,“南姑娘,你的好意小生心领了,你自行离去即可,小生不能再连累你。”
“忒的话多,我说来救你,必定会来,亦能救出你去,你好生休息,等着本姑娘来救你!”南絮抛下此话,人已闪身出了牢房,那些铁柱亦被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