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才柔和的对南絮言道:“此心法是南氏心法最后一层。
幻月岛上,有个密室,密室关上,进去之人,欲出来,只有两个方法。
一是有人于密室外开锁,一是习得此心法,用掌力震碎石门而出。
为父给你一个机会,两年时间内,你若能自行从密室出来,便可随时离开幻月岛,去寻楚墨风!
如若不能,只好等两年后。”
南絮闻言,本来死寂的眸光,终于焕发出亮光,“此言可属实?”
“自是属实,你父亲与为娘何曾骗过你!”一旁的柳飘飘望着南絮那不再信任他们的眸光,心底抽痛不已。
“是么?”南絮不置可否的一问,使得夫妇二人心底更为难受。
“不过女儿还是愿意一试!”
……
南楚京都,年初一,因太后薨,本该热闹的时节,变得冷冷清清。
接下来,一条比太后忽然薨掉的消息更为震惊人的消息传出。
闵太后乃薨于他人之手,凶手便是梓临县主的贴身侍婢柳馨。
闵太后一向厌恶梓临县主,昨日于慈安宫中召见县主,后来,欲趁县主失忆,功力大减之际,加害与她,谁知,反倒赔掉自个性命。
如此皇室秘辛,本不该宣扬开来,但涉及未来太子妃,会如此,乃是依太子之意。
而太子自觉有愧,特自请为已薨太后守孝一年。
自今日始,移居东宫,辰王府易名南府,梓临县主禁足府中清凉殿,以示惩戒!
守孝一年?得知太后离世真相,许多人倒不甚在意,一个被今上厌弃的老人而已。
他(她)们关心的是太子殿下守孝之举。
守孝一年,太子殿下与梓临县主的婚事最早亦要一年之后。
如此看来,那梓临县主果真是还未成婚,便已失宠。
不然,太子殿下又怎会把她禁足清凉殿,而他自个却移居东宫!
果真是人心易变,得此消息,不少人心中唏嘘不已。
得此消息的自然还有一直想要默默守护南絮的南宫子煦。
于理,一国太后被害,南絮虽未曾动手,却与她脱不了干系,如此惩戒,已属从轻发落。
于情,南宫子煦觉得楚墨风太过无情。
南絮在此案中,所担罪责可大可小,端看皇家之意。
他自跟随南絮身旁,对于二人的过往便打探清楚。
本以为是情深之人,未成想,南絮的一个失忆,便把楚墨风那无情的一面暴露无遗。
心心念念想要守护之人,却被人弃如敝屣,怎不让人心生恼意!
虽恼恨楚墨风的无情,南宫子煦却并未失去理智,在他看来,想要解救南絮,此时便不是最佳时机,他需要等待,等待机会。
辰王府中,一直在埋头苦读,等待次年春围的李从文自是亦收到消息。
他欲去探望一番,却被告知南絮以然禁足,不得探视,惆怅之余,却又无可奈何。
亦是因为如此,李从文对于权势有了更深的体会。
如若闵太后是个平凡人,她欲害人性命在前,柳馨亦是为了救人,才失手错杀她。
柳馨与南姑娘又怎能担此大责?
新年方开始,因闵太后一案,冲淡了以往节日时喜庆的气氛。
本因热闹的街面,显得异常冷清。
对于已薨的闵太后,死者已矣,旁人未曾有过多不满。
本因热闹充满希望的新年,却要在压抑的气氛中渡过。
众人心中的不满,须得找到发泄口。
间接造成这一切,而又失了太子之心的梓临县主南絮,自是成为发泄不满的最好目标,一时间,四处传出对于南絮的谩骂、流言。
“皇兄,如今嫂子可是恶名远播,声名狼藉啊!”太子东宫,楚墨渊一早便大刺刺的来了。
当然,免不了把宫外的那些流言蜚语,全部抖与楚墨风听。
楚墨风倒是无动于衷,面上表情毫无波澜。
如若不是知晓自家太子皇兄对未来嫂子的那片深情,楚墨渊或许亦会如旁人那般误会他。
“守孝时日有结束之时,如今她声名狼藉,本王日后可以名正言顺冷落她,无限期推迟婚期,直到南絮回来。”
楚墨风还是好心的把心底打算告诉了楚墨渊。
他方才所言证实了楚墨渊心中猜想,“不错,它日嫂子归来,把那南柳李代桃僵之事挑明,她的名声自能恢复。”
楚墨渊言毕,又不甘的言道:“虽是如此,可那些关于嫂子的难听话语传入耳中,仍旧会使人很不爽呢!”
“这些不爽留着,它日在让那人付出代价即可!”
楚墨风此时的面上露出阴霾,说出之言,宛若带着冰渣。
“唉,只怕到时你那岳父岳母心有不舍,欲求人情,”楚墨非摇摇头回答,毕竟是人家的女儿,求情,亦是人之常情。
“求情?”楚墨风冷笑一声,“待南絮回来,挑明真相再言不迟!”
楚墨风言毕,浑身上下充满生人勿近的戾气。
自从确定南絮为南柳假扮,他一直在压抑着心底那喷薄的怒意。
那些怒意蠢蠢欲动,需要找到发泄口,承担那汹涌而出的怒意,而始作俑者,南柳自是最佳。
此时的楚墨渊,仿若已经看到南柳那凄惨的结局。
他再次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何必呢?
如若只是想接近太子皇兄,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以嫂子姐姐的身份不是亦可?
这人哪还是不能太过贪心。
……
时间匆匆,如白驹过隙,又是一年多过去了。
半年多以前,大绥新帝宇文笙带着来使,出使南楚。
因他与梓临县主南絮有师兄妹之情义,南柳被解除禁足令,与太子楚墨风一同接待宇文笙。
宇文笙在南楚驻留了半月有余,才带着使团离开。
临走前,曾经与梓临县主有过一次闭门长谈。
无人知晓他们谈话内容,只是知晓,谈话结束,走出房门的宇文笙双目通红,一脸心痛夹杂无奈。
“南楚太子,你很幸运,无论师妹是否失忆,心底始终只有你,即便如今的你如此无情!
不过,即便师妹求情,寡人亦只予你半年时日,半年后,要么与她大婚,要么把她送来大绥。
寡人的师妹,即便失忆了,亦该是活得肆意才对,不是如今这般,活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宇文笙放出此言时,楚墨风的身旁跟着不少随从。
他们只在自家主子的面上看到嘲讽的笑容。
不错,可不是嘲讽的笑容么?
彼时的楚墨风听闻宇文笙之言,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心底的确在暗讽,“自小一同长大,连面前之人真伪亦辨别不出,有何面目在此大言不惭!”
如今半年已过,楚墨风既未有与梓临县主大婚之意,亦未有把她送往大绥之打算。
大绥、西岳已经结盟,两国与南楚边界处,经常有蠢蠢欲动的部队活动。
远在京都东宫中的南楚太子楚墨风,自是知晓宇文笙与郝连景何以会有此番动作。
不过是想以施压,逼迫自个屈服。
他坐在书案前,望了一眼那一堆谏言太子与梓临县主尽快大婚的奏折,(楚墨风出孝后,楚灵帝已经正式命他监国)面上不复从前的无悲无喜。
那些上书的大臣,好在还有些起码的底线,无人选择送人去大绥那条路。
楚墨风此时,眸光又转向了北秦来的国书。
不日后,北秦明玉公主司马澜,康王司马炆带领使团,出使南楚,与南楚联姻。
在大绥、西岳蠢蠢欲动之际,司马炆、司马澜兄妹此举,无疑是在阐明立场。
看来,当初南絮的一番救治,倒是未白费心血。
想着那封司马炆的密信,楚墨风忍不住发出嘲讽的笑容。
连只有见过几面的司马炆,在得知南絮的消息后,亦对失忆后的南絮身份产生怀疑。
思及此,楚墨风那黑色的眸光更为深邃。
嘴角嘲讽的笑容更为明显,他此刻倒是期待,期待蠢蠢欲动的宇文笙得知此南絮非彼南絮时的表情!
于此同时,幻月岛的一个座阁楼内发出了一阵巨响。
紧接着阁楼坍塌,沙石飞溅,一个白色身影,宛若流星,自飞沙走石中,飞向天空。
她身上衣诀飘飘,仿若九天仙子,立于天空,冷清毫无温度的眸光,俯视着地上的一片废墟。
一年半了,闭关整整一年又半年,终于练就南氏终极心法,得以自密室出来。
虽不尽如人意,可,毕竟能提前半年离岛,去往京都寻那萦绕心头之人。
此处的巨响,早已惊动了岛上众人。
南絮自上空忘了一眼,那些个往此地赶来的人群,眸光一闪,便欲飞望别处。
“南絮,等等,”一个焦急的女声止住了南絮的离开。
时隔一年多,南絮面无表情的看着飞奔而来的父母,冷清的眸中闪过复杂之情。
怨么?南絮问自己,随后又摇摇头,同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有选择的权利,无甚好怨。
只是啊……曾经心中那些毫无防备的信任与亲近之情,是再难统统寻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