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决没关紧厨房的净水机，龙头还在滴着水，“啪嗒啪嗒”随秒针落下。

夜里的风从窗户缝里吹了进来，阳台的吊兰叶片飘扬。

时嘉感觉自己的整个人被泡在了没有丝毫戾气的温水里，热度不致命却一直在攀升，直到她的皮肤开始感到丝丝缕缕的刺痛。

周决是在用煮青蛙的方式来不让她逃脱。

酒劲上来了，时嘉感觉一阵眩晕，脚下软绵绵的，不受控制的贴上了男生的胸膛。

“酒后说得话不能作数。”

她柔软唇贴在周决的衣服上，一开一合地吐字，挠得男生心痒。

周决抓起女孩垂落旁侧的手臂，强制圈上自己的腰。

他用自己额头顶起时嘉的额，感受着对方隐隐的较劲，视线落在了她含着水光的眼睛里。

“那就用行动，亲我，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像个幼稚的大人在朝小朋友讨糖吃，兜里的不要，手里的不要，就要她嘴里的。

时嘉垂下眼皮，像是受了蛊惑。

--管不了了，男色当前，不亲才是傻逼。

她闭眼，忽而扬起头，亲了周决的嘴角，却不敢久留，也不敢往旁边多移一寸。

刚要逃离时，被人擒住了后脑勺。

“让你亲个人都对不准，弱爆。”周决气笑了。

下一秒，男生的唇准确地贴了上来，他的舌在耐心地描绘她的唇线，转而又撬开了她的牙齿，灵巧地伸了进去，去勾她的舌。

银丝泛光，牵连着男生始终放不下的执念与牵挂。

时嘉被他亲得晕头转向，眼睛里似乎蒙了层雾，没办法聚焦了。

过了这么久还是没学会换气，她累得趴在周决的身上，没了力气。

男生红着耳根，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他还挺开心的，女孩虽然没技巧，但至少说明这些年他打听到的消息都是真的。除他之外这丫头真没找过其他男人。

“还能不能自己洗澡？”他一脸坏笑，低头轻轻咬了咬女孩的耳朵。

女孩已经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了，埋在他的胸膛气息平缓而流畅。

周决留恋地亲了亲她磕上的眼皮，随后他感到异样擦了擦嘴，手上留下了一抹亮亮的橘色。

眼影在此时代替她的主人报复了男生的乘人之危。

他想了想，还是把女孩抱进了她自己的卧室。

闯入了她的私人领地，房里的淡淡甜香将他的嗅觉侵占。

掀开被子，把她放到了床上，扯掉了她脚上的拖鞋，又去洗手间拿了女孩的卸妆巾过来。

他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擦拭她的脸颊、鼻梁、眉骨、眼皮。

周决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他还记得自己站在法庭上，法官问他是选爸爸还是选妈妈。

他拿出兜里的一块钱硬币随意地抛了一下便决定了，从那一刻起他意识到自己是个生性薄凉的人。

他不介意任何人离开他的生命，谁走都不留，片叶不沾身。

后来他甚至讨厌别人为他牺牲、讨厌情深义重。

他潜意识认为，这些缥缈的东西反正都会消失。

可这些都被眼前这个莽撞地闯进他世界的女孩打破了。与她相处的每一刻都是在往那颗空荡的心里填上一捧细沙。

分手那会儿，他整个人乱得很。

他妈利用职务便利非法集资，坑了很多人，其中甚至不乏他同学朋友的父母。

也就是说，他从小的锦衣玉食都是从别人的身上扒下来的。

周决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后来，当他听到时嘉宁愿折损自己的前途也要跟他走的时候，就更加确定了自己要出国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当不起这么多的情谊。

在国外念书的那几年，他以为自己还可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后来，他发现根本做不到。

这明明是从没来过的异国他乡，却处处能让他想起和时嘉在一起的那些时间，那小姑娘还怪难忘的。

往事如牢笼，让人无处可逃。不过这次，他甘愿当一只困兽。

“我怎么会这么离不开你。”

周决低语，宠溺地捏了一下女孩的耳垂，她敏感地轻微发颤。

此话一出，男生似乎被自己吓到了，松开了手，扭头望向旁侧没脾气地笑了笑。

他安置好女孩之后，给她掖了掖被子，站了起来。

刚想离开时，他注意到了贴着墙上的一张A4纸，上面赫然写着：

“禁止对周决心动”。

男生冷哼了一声，想都没想就把它撕了下来，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自己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第二天。

时嘉听着闹钟起床，她其实已经习惯了这种酒后的头疼。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却发现墙面上贴着的“禁爱警告”不见了，踩着拖鞋挪了挪位置，看见了垃圾桶里它被团成团的样子，结合了昨晚模糊的记忆，哑然失笑。

--算了，反正这种决心也没什么力量。

微信提示音响起，公司群里晏舒学姐发来了会议提前通知。

时嘉跟在大部队后面回了个“收到”。

不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生气也好、欲望被激发也罢，第二天还是要出现在工作场所，并且保持头脑清醒、着装得体，总之和上学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样想想当大人还挺好的，因为得工作，所以在制约情绪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时嘉走出房门瞬间，恰好碰上对门的周决。

她当即的反应就是哈哈大笑，她来深城这么久，从来没有比周决早起过，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男生刚睡醒的样子，原来在外高贵冷艳的公子哥也有鸡窝头的时候。

周决太长时间没碰女人了，昨晚回房之后在床上独自燃烧了半天，不舒服了又跑去浴室洗了个澡，好不容易才睡着。

今早有点起床气，他微眯着眼，顺着女孩的视线胡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笑屁。”

“嗯，笑屁。”时嘉撅着嘴，不甘示弱地在男生背后肯定他的话。

收拾好了之后，两人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没有任何对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

吃好后，两人玄关处换鞋，周决在开门前问了一句：“要不要送你？”

时嘉想都没想就摇头了，“不用，不顺路。”她压根就没思考路线，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女孩专注于拉马丁靴的拉链，没看男生。

周决盯着她的头顶，沉默了一会儿，推开门走了出去，没等时嘉，自己就先下了楼。

时嘉听着周决下楼的脚步声，悄悄舒了一口气，她总觉得气氛特奇怪。

昨晚那家伙还殷勤地缠着她又亲又抱跟鸭王似的，今早又一脸臭屁冷漠的死样子，他是有精神分裂吗？

时嘉下了楼，刚从楼道口出去就听见周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诶，慢死了。”

“你怎么还没走？”她回头，有些吃惊。

“我车今天限行。”

周决走在她旁边，面无表情，又像是在闹脾气。

时嘉偷瞄了他几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是很怪。是因为昨晚的事吗？可她都没介意自己被亲到缺氧，这家伙别扭什么？这不都是他要求、他主动的吗？

不过，女孩完全想偏了。

周决今早刚收到消息，之前做的定位板卡有问题，本来高精度的实时位置以及姿态信息是他这项目的显著优势。但从昨天组里的测试数据来看，室内环境的精度不足，只有0.7mm，远远高于户外阳光环境的0.08mm。他之前专注于紫外线对板卡的影响，而忽略了它在其他条件下适应性。

问题突然暴露，拖慢了研发进度，之前确定的航线歪斜了，周决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他要尽快让事情归位，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他一定会非常忙，不用想都知道得没日没夜地泡在研发室里。

可时嘉又让他没法放心，总觉得不看牢这个小鬼就是不踏实，万一她在这段时间起翘，别的男人来招惹她怎么办？

“时嘉，你是大人了。答应我的事，会履行的吧？”周决语气沉重又认真。

时嘉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还是不怕死地问一句：“什么事？”

周决看着她，咬了一点嘴唇，温怒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小兔崽子，你出息了。

随后，他拽住了时嘉的胳膊，把她往小区的小树林里带，不顾女孩的挣扎，抓得死死的。

“真要我再提醒一遍吗？”

他没有半点玩笑之意，这个问句带着及其浓重的警告意味。

“好好，大哥我错了。我记得记得……”

时嘉在感受到自己的背靠上树干的那一刻，彻底怂了，她不知道周决这么担心干什么？她本来也没法喜欢别人呐。

“记得不够，要履行。”周决靠近，垂眸，在她下嘴唇上咬了一口。

时嘉吃痛，推他。“知道了。”

周决捉住时嘉的手，反着她的力道，将其手臂背到身后。

“咱俩别绷着了，你重新当我女朋友吧。”他的语气软和了点，但仍然透着一股“你要是敢拒绝就完了”的意味。

谁能想到，21世纪了，周决这朵高岭之花为了栓住眼前这个小鬼，居然开始搞起旧社会的名分这一套。

“滚。”时嘉侧头不看他。

周决：“你不都答应不喜欢别人了，再多答应一个能死吗？”

“能死。”

其实，时嘉之前在脑子想过很多次复合，可当她真实地面对这个事情的时候，本能得退却了。

喜欢一个人、被他表白、与他确立关系，这条逻辑线如果拿到十几岁的时嘉面前，她会觉得是水到渠成、毋庸置疑的。

可现在的她能清楚地看见这中间众多的灰色地带。

周决：“亲我你都愿意，在一起不愿意？”

时嘉：“亲你是见色起意。”

周决拗不过，松开了手，低声：“你像个渣女。”

--嘴上说着喜欢又不给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