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了包厢的门,听见是各种被演唱者强行魔改的流行情歌。
时嘉迅速地放开了方澄的胳膊,往旁边迈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男生见状,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在他看来,时嘉的做派就像那种搞完就提裤子走人的嫖客。
他们走出了KTV的大门,顺着指示路牌往地铁口的方向去。
没唱多久的歌,现在才刚刚九点一刻,步行街上人来人往。
一起逛街的小姐妹提着袋子端着奶茶,小情侣胳臂挽着胳臂一路笑笑闹闹。
方澄戴上口罩后,打破了沉默,发问道:“时小姐,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时嘉透过大街喧闹捕捉到了男生的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女孩知道方澄看到了她和周决的事,所以她不确定男生要的“解释”到底是指哪方面?
她心烦意乱之下,信口胡诌道:
“刚坐我旁边的男生是在叫我买单,我没钱就拉你逃出来了。”
方澄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拿我当傻逼啊。这样,我猜猜啊,是不是你被他伤了,他回头找你,你不肯?”
方澄比时嘉他们足足年长5岁,从餐厅那开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被他洞悉了。
见时嘉没说话,男生又开玩笑地补了一句:
“他劈腿了?不过,说真的,那个周少长得还挺海王的,你肯定玩不过他。”
周决的长相的确属于能招蜂引蝶的那种。
脸部轮廓棱角分明,笑起来时眼尾上挑,深情又带着几分阴郁,直往人心里钻。那浅浅地酒窝又增添了几分人畜无害的青涩纯情。
完全是姐姐妹妹通杀。
时嘉缓缓地闭了一下眼睛,她被方澄的话给彻底激怒了。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暴躁。
“老娘今天也没心情跟你兜圈。我就直说了,不知道给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唱ented是不是你的习惯?但我希望这就是你的习惯,而不是在内涵什么。”
“你是我同事,和睦相处本是礼节。不过,我压根也不在乎这个工作,所以就算同事关系破裂了我也无所谓。可,周决是我唯一的计较,不是你他妈可以随便议论的!”
他们正好走到了两栋建筑物之间,这没什么人也安静得很。
女孩的声音就像是被塞进了劣质的扩音器里,带着杀伤力不强的威慑。
这一刻,她了解到自己压根没法找新欢,周决像棵枝繁叶茂的白杨,深深地扎在她心里。
时嘉的反应让方澄震惊了。
她说话的语气、生气时的神情和男生心里某段记忆深度重叠。
同样一个秋天,发黄的银杏落了满地,有个女孩也曾经这样激动地维护过他,甚至试图以卵击石。
方澄似乎找回了一点他那颗走失的心。
他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说道:“对不起啊,我当你们是小孩呢,一没注意就把玩笑开过头了。”
时嘉今天晚上就跟装满子弹的机关枪一样,恨不得一口气全部扫射个精光。
从小家里爸妈虽不惯着她,但说到底没遭过罪,脾气上来了逮谁都敢咬。
发了一通火,气就消了大半:“没事了,下次注意。”
过了一会儿,她完全冷静了下来,这才就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有多羞耻。
女孩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梁,眼神飘忽地冲着方澄说道:
“那个,我跟你说的话,你别告诉周决啊。”
男生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又有一点灼烧的意思。
这不是在KTV里给她唱ented时的挑逗,似乎更接近于某种妒嫉。
方澄简单地笑了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因为要乘坐的地铁方向不同,他们道别之后便自然地分道扬镳了。
步行街地铁站的人流量大到简直可以抑制呼吸。
过了几站后,空间宽敞了一些,女孩才得以在微信上向远在京城的贺伊求救。
只字未提方澄的事,只是讲了眼下她对周决的这种矛盾心态。
贺伊刚刚才从公司出来,她换了个领导,要求的报表格式不一样,之前的全得重做。
学生时代,她被考试虐。长大了,她被账务虐。
能让她原地回血的,永远只有四个字“来听八卦”。
所以,当她收到来自时嘉的劲爆消息,整个人都亢奋了,还特意发了语音过来。
“你说你对别的东西低欲望就算了,对周神这样的帅哥你都不能冲动一下吗?想那么多干嘛,他碰你,你就应该捧着他的头来一记强吻。搞得他比你还懵不就行啦。哈哈~~”
时嘉翻了个白眼,好在她戴着耳机。
不然这种污言秽语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她的朋友是什么流氓。
【你能不能有点正形,你姐们儿现在被人拿得死死的。他已经仗着我放不下他开始乱来了,你要我再给他添一把火是吗?】
贺伊完全可以写篇文叫:论一个CP粉的自我修养。
她一直就拿时嘉和周决当偶像剧看。
只要这两能复合,她甚至可以允许时嘉不认她这个姐们儿。
贺伊:【嘉嘉,你还喜欢他,他也还喜欢你。你两的内核已经符合爱情的基本定义了,那么纠结形式干嘛呢?谁把谁套牢、谁占上风,这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时嘉仔细想了想,她过不了心里那关。
所以,她只回了两个字【重要】,便放下了手机,关了流量数据不再接收任何消息。
女孩走回小区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外面开了一家新的罗森便利店。
于是,她进去买了瓶300毫升白酒,提着袋子往小区的人工水塘边走去。
时嘉顾不得自己穿得是条小三千的裙子,随意地拍了拍长椅上的灰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水塘底部安了彩灯,折射出绚丽的波光。
今天的月亮被浮云笼罩起来,看上去很是轻薄,甚至没有旁边的星星耀眼。
秋天,池边没有蛙声总是少了点活力,只觉得冷清。
时嘉拧开了酒瓶,扎扎实实地灌了自己一口。
女孩酒量还算好的,也不上脸,就算是干完这瓶问题也能暂时保持个七分清醒。
她主要是上头的速度慢,要隔一段时间才会晕乎。
想着只要喝完快点回去洗个澡,倒头睡了问题也不大。
于是,她没顾及地干了。
她虽然不嗜酒,但偶然也会想念烈性液体划过喉咙的感觉。
那有一种寻常饮料无法带来的激发性。
它让时嘉愿意坦诚面对自己。
她是喜欢周决,甚至可以说这深城是因为有周决在,她才会愿意来。
那么如此在意谁占上风、谁主导,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归根结底是害怕吧。
周决不只是个追求胜利的人,更多时候他甚至在意这份胜利是否是压倒性的。
考试要拿满分,竞赛要拿金牌,他要甩得对手连他的车尾灯都看不见。
这样的周决,在时嘉眼里是闪光的。
懒散又没追求的时嘉简直爱死这样的野心咖了。
她知道只要周决回头,她就一定会没招,会缴械投降。
沉沦是必然。
可,那次分手带给她的是一个危险警示。
就像是山路上放置的路牌,上面写着“前有断崖”。
周决的确是表现得很喜欢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很体贴,让女孩觉得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在这上面了。
可男生似乎又没有喜欢过她或者说是格外薄情,不然怎么可以说分手就分手,这么多年都不联系。
他的来去自如,让时嘉害怕。
她害怕自己只是一块周决想要拿到的奖牌。
然而,他又是如此势在必得,自信满满。
这个顾虑时嘉根本没法直接摆到周决面前。
他那么聪明,给的答卷一定又是满分。
女孩胡思乱想了一阵,直到后背有些发凉了才从长椅上站起来。
走路的时候有点轻微地晃悠,但意识还是相对清醒的。
时嘉顺着小径找到了单元楼,却意外看见了周决。
男生正坐在楼梯口玩自己用单片机和LED屏幕做的小型俄罗斯方块。
这家伙童心未泯,把这种小游戏机做成了钥匙挂件,种类繁多还可以按心情更换。
看见了时嘉的鞋子,男生迅速抬起了头,就像是害怕错过电影最精彩的那一幕一般。
他仰着头与女孩对视,没有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架势,甚至还有些怯生生。
他站了起来,眼睛有些湿漉,唇线拉直,似乎在等着女孩腥风血雨的裁判。
女孩低头看见了她忘了拿的衣服袋子。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时嘉实在做不到和这样的周决生气,她又一次率先服软了。
周决不打算回答时嘉的问题。
男生没告诉女孩,他压根没办法在她和方澄走了之后继续待在那个包厢里。
他谨慎地微微向女孩的方向凑了一下,随即皱眉问道:
“你喝酒了?”
“嗯。”时嘉点了点头,提上袋子,侧身与周决擦过,上了楼。
她听见男生跟在后面的脚步声,沉沉地,并不清脆。
时嘉觉得自己是鱼,而周决是那个可以轻易收杆的垂钓者。
可她忘了,垂钓者才是那个有执念的人。
周决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他想知道女孩和方澄出去干了什么?
他想知道这酒是不是和方澄喝的?喝了多少?头晕不晕?
可这些问题如果再一次冒犯到了她,她也许会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
硬憋真的很难受,男生的太阳穴那块扯得生疼。
进了家门之后,周决来到厨房,准备给女孩泡一杯蜂蜜水。
这时,他收到了时嘉的转账消息,女孩按他之前的要求把房租都付清了。
大部分人在想要划清界限的时候,最先做的事情就是还钱。
仿佛只要经济账清了,其他瓜葛也就自动被剔除了。
周决冷笑了一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就算交房租这件事是他要求的,可在这个状况下他已经没法冷静了。
脑子里全是时嘉拉着方澄出去,然后他们还一起喝酒的画面。
他甚至开始觉得时嘉是因为方澄才着急和自己划清界限。
嫉妒是蛇蝎,总是以这样穷凶极恶的姿态蚀人骨、吞人心。
他的肩胛骨靠着隔断,两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懒洋洋地埋伏在女孩的必经之路上。
等待她出来,自投罗网。
“你怎么不领钱啊?”时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她踩着拖鞋一步步靠近。
待她走到旁侧将要擦身时,
男生直起身来,扣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近了怀里,从背后抱住。
手臂用力地固住她的腰肢,勾着头,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气让时嘉沸腾。
如果女孩此刻可以看见他的眼睛,她就会明白极度的缱绻是个什么模样。
“时嘉,我太惯着你了,任你这样玩我,还得忍着。”
周决感受到怀里的女孩没有挣扎的意思,乖巧得让他的神志软了下来。
片刻,他的声音变得温柔,哑哑地有颗粒感,似只战败的兽在求饶。
“不去喜欢别人行不行?”
接着,他把女孩的身体转了过来,手上的力道更加沉重,似要将她拆骨融进身体里。
他在等一个回答,无所谓那只是一句平凡的陈述,能遂心乘意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