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自然是闹得不欢而散了。

时嘉从王纪克的家里出来，心里堵得慌。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把事情搞砸了。

接下来是再被晏舒大骂一通？还是直接开除？时嘉没底。

不过是偷懒了一次，工作的滑行轨迹就完全失控，整个颠倒了。这比多米诺骨牌还夸张，因为，她甚至不知道坍塌的尽头在哪？

时嘉进了地铁站。

天已经蒙蒙灰了，这个时间点放学的中小学生比较多，她的耳朵被叔叔阿姨之类的称呼塞满了。

--被白工就被白工嘛，人都是要吃亏的。

--已经到这个年纪了，你还不打算妥协吗？

可时嘉依旧没法劝服自己。

她的想法很简单，不能让小人得逞，尤其是冠冕堂皇的小人。

地铁开到一半，进来的乘客大多都拿着雨伞，整个车厢里弥漫着一股雨水和汗液混合的味道，熏得人头晕。大家都在窸窸窣窣地讨论：这场暴雨来得突然。

时嘉惊觉自己没有带伞，这下可糟糕了。

到了出站口，密集的雨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困住了时嘉的脚步。

出不去了，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

手机响了，是周决。

这年头，也就他还总爱打电话。

时嘉往地铁站里躲，寻了个不闹腾，听不见雨声的地，女厕所。

周决：“你人在哪？”

男生的声音响起，沉沉倦倦，像是电路老化，拖着火星。一听就是熬了大夜的。

时嘉：“地铁站。”

他两这段时间都忙，同一个城市，还合住，偏偏搞得像异地。

一个星期都见不着一回面，连回信息都有时差，典型的丧偶式恋爱。

周决：“下雨了，带伞没？”

时嘉很快回答：“带了，放心吧。”

张口就是谎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懂事了还是矫情了。

时嘉：“今天会回来吗？”

--已经快五天没见了。

周决：“还不行，王浩川在医院割阑尾，组里少了人，我更加走不开。”王浩川之前主做封装，技术在组里算拔尖的，他生病了能顶上的也只有周决。

时嘉沉默了，浑身调动不起一点积极性。

这个城市，每个人都在挣扎，她的郁闷又比谁高贵呢？

周决：“时嘉，等忙完这阵……”

他的话突然断掉了，大概是意识到“这阵”没那么容易结束，承诺不能给的太早。

时嘉适时接起了他的话：“等我忙完这阵，就偷偷去你们公司找你。”

周决是敏锐的，他捕捉到了时嘉这句俏皮话里暗含的些许装腔，那尾音的小小叹息落在他耳朵里极为突兀。

于是，他问道：“怎么了，最近不顺利吗？”

时嘉顿时鼻子发酸，快哭出来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夸张，她从昨天到刚刚都一直拼命维持着头脑清晰，情绪稳定，努力让自己像个合格的大人，可周决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她的堤坝就骤然崩塌了。

时嘉：“没有，就是累了。”

周决：“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你回去了到小区门卫拿就行。”

时嘉努力顺了顺气，故作轻松，打趣道：“想吃你，行吗？”

周决笑了笑：“随你，想吃我哪？”

时嘉被他问得脸有点红，还是梗着脖子，争取不怂：“你哪长得好，我就吃哪。”

周决勾了勾嘴角，欣然接受了她的挑衅：“我哪都长得好。时嘉，你敢点就要敢认。”

时嘉被弄得没脾气，害羞得笑了笑，恋人牌荤话的治愈力真不是盖的。

两人接着聊了几毛没营养的天，才挂了电话。

谈恋爱真恐怖，时嘉甚至忽略了自己正在卫生间，旁边还有人在不停地拉屎撒尿。

电话一挂，世界又恢复了之前的暗沉，她知道自己变了。

要是放在之前，时嘉一定会将所有的苦水都和盘托出，但现在她说不出口。

那些事要怎么告诉周决，冗长，牵连广，因果关系复杂。

和他说了又能改变什么？一份难受非要两个人背吗？

她突然有些理解周决当年不告而别的心情了。

--瞒着吧，咱俩都瞒着，谁还没个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