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灵的风一吹,周决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仙女,下车。”
时嘉屁颠屁颠得听话照做。
出了车,从沙石地往外走,是一片广袤的水田。
秋收刚过,地里整齐得累着一捆捆发黄的草木。
这里的人,睡得普遍比城里人早,灰瓦白墙的房子大多都没光了。没有路灯,全靠星光照着。
往前不到一百米,人们的目光便会自然得停在那一座亮堂的农家院落上。
它的屋檐被主人细心的挂上了红灯笼,流苏随风摆动,在这一片沉寂显得尤为鲜活。
时嘉拽了拽周决的胳膊,问道:“大晚上的,你带我来吃农家乐呀?”
周决摇了摇头:“我带你来喝酒的。”
时嘉听了这话,两眼放光,开心得拉着周决的手甩来甩去。
“真的假的,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喝酒?”
周决:“我不让你喝,你也没少喝啊。”话音刚落,他就给时嘉的脑壳顶来了个“爆栗”。
时嘉揉了揉发顶,笑得有些心虚。
“这的酒很有名吗?”
周决捏了捏她的手指,回答道:“去了就知道了。管它有名没名,最后还不都得看是不是和你胃口。”
“嗯。”时嘉点点头,这话到是有理。
到了院子门口,时嘉觉得有些奇怪,既没有招牌,也没有宴席桌椅。
“这不是农家乐?”
周决睨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这是农家乐了?”
时嘉停住脚步,不再往前,心里突然紧张:“……这到底是哪?”
周决稍稍用力,便把她整个人拉到了身前。
他左手食指戳着时嘉的脑门,笑得邪气,“怕什么?难道我会把你卖了?”
时嘉拍开他的手指,脑袋偏向一边,“谁知道呢?”
周决顺手揽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的额头:“你舍得,我还舍不得。”
这时,二楼的阳台突然站出来一个人。
“小少爷,你怎么才来啊。”
时嘉回头,逆光看不清人脸,但那纤细又微驼的身影她十分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周决抬起下巴,回应道:“杨姨。”
“诶。”杨姨的应答后面还带着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像是落入玉盘的一粒粒珍珠。
入门前,时嘉还在思索,她究竟是在哪见过?
入门后,第一眼瞧见楼梯上的杨姨,记忆便全然清晰了。
周决高中的家长会,都是这个杨姨来开的。
打周决他妈陈丹升行长那年起,杨姨就一直照顾周决的三餐和起居。
包括去外省参加各种竞赛也是杨姨陪在他身边。直到陈丹入狱,周决去国外读书,杨姨才回了长灵。不过,这也不是她的老家,而是她已故丈夫的居舍。
杨姨激动得从楼梯上跑下来,昏黄的灯光衬得她眼眶的泪水格外晶莹:“小少爷,你怎么搞的?怎么会瘦了这么多啊。我就说,外国人吃的那些都不营养。”
周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冲着杨姨笑了笑。
他很少会露出这种腼腆的表情,尤其是在成年之后。这也许是杨姨的语气里担心与兴欣交杂得太过浓烈,让周决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小孩。
周决:“杨姨,这我女朋友。”他这话倒是说得干脆。
时嘉笑得乖巧:“杨姨好。”
杨姨眉眼弯弯,眼角的皱纹很深。
“哈哈,小少爷的同桌是不是?我见过的你,长大了果然漂亮多了。”
周决听了这话,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
杨姨察觉,赶紧冲着时嘉补了一句:“姑娘,阿姨不是说你那时候不漂亮,就是现在更漂亮。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别怪罪啊。”
时嘉被折煞了,她连忙摆了摆手:“没事杨姨。”
杨姨:“那好那好,你们上堂屋坐会儿。小少爷之前说想喝酒,我去给你们拿。”
时嘉悄悄得舒了一口气。
刚冷静了一秒,又想起了什么,拽了拽周决,低声道:“我们两就这么空手来啦?什么东西都没给杨姨带,这太不和规矩了吧。啊啊啊,都怪你,路上又不说清楚。现在好啦,显得我这么不懂事。”
时嘉说完,气呼呼得往周决身上来了来了两拳。
她自己觉得用力了,周决却觉得她在弹棉花。
周决捉住她乱动的手,笑了笑:“仙女,你们天上的规矩这么多吗?”
时嘉不愿和他抬杠,依旧一脸不开心。
周决:“杨姨不是外人,不需要咱们搞客套。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思想到和我外公有得一拼。我估计他老人家肯定很喜欢你。”
时嘉扭头看他:“你说清楚,我这是什么思想?”
周决正襟危坐:“合乎礼法的,先,进,思想。”
“算你识相。”时嘉又哼了一声,火气逐渐降了下来。
杨姨拿着一个漆黑的酒壶从帘子后面钻了出来。
“来来来,尝尝,杨梅酒。我用顶好的白酒泡的。杨梅也是我自己上树上摘的,选得都是个头大,又熟又甜的杨梅。这酒好多人找我讨,我都不舍得给。”
杨姨说着,又从电视柜旁边拿出两个木质的杯子,给他们两一人斟了一杯。
时嘉浅尝了一口,就被惊艳了。
味甘又不失酒的醇厚,这味道比外头的那些果酒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时嘉:“杨姨,您这是怎么酿的?您有空能教教我吗?”
杨姨:“好呀,你要乐意学,我把我的工具都送你。”
周决差点被呛到:“还是别了。这酒鬼学会酿酒,估计过不了清醒日子了。”
时嘉明面上笑着把杯子里的酒喝到了底,暗地里,悄悄在桌下狠踢了周决一脚。
周决吃痛,往旁边挪了挪。
这时,杨姨搭腔:“小少爷,话不能这么说,你自己喝不了酒,不能觉得人姑娘也喝不了啊。”
时嘉像是听了啥新鲜玩意似的,她撇了一眼周决面前的酒杯,仍是满的。
时嘉的笑容里顿时充满了戏谑,她乐起来:“哦,原来你不会喝酒啊。”
周决的手脚开始不自然:“没有,我只是不爱喝。”
时嘉暗笑,想着自己和周决认识这么多年,的确没见他喝过一次酒。终于,也让她抓住了周决的命门,这回说什么也得逗逗他。
时嘉:“演,你接着演。”
周决:“我没演。”
时嘉勾了勾嘴角,一脸挑衅:“行啊,那咱俩比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