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家祠堂出来,赵正悄悄给了赵之风一块二的芙蓉香烟,后者心领神会,把烟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河里的事情,赵之风帮忙照看着,赵正不在的时候,由赵之风帮顾翠文做些琐事,赵正每个月给他两百元报酬。
安排妥了这一切,赵正正式将鱼摊子的事情移交给了顾翠文。赵正怕顾翠文一个女人有些事不好处理,就让一直还算稳妥的赵之盛跟着她,自己却一个人躲进山里避暑去了。
今年入夏以来,气候异常炎热。山里稍稍凉快一些,但三伏天的温度也有三十几度。毛豆地里被太阳一晒,就更加让人想找个洞钻进去躲起来。陈树人干活的时候还中了暑,让赵正心疼地不行。
他找人加速完工了泉水池边的木屋,又给两个专家买了落地电风扇。让他们搬进去住。这算是一笔比较大的投资,赵正把卖木头的钱全贴进去了,搞的陈树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鱼摊子那边做得有声有色,顾翠文虽然年轻没做过生意,但脑袋瓜子却很好使,加上赵正已经帮她趟平了路,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二十几天不到一个月,赵之盛就带着两千块钱进山来了。
“嫂子说,这些是她交的利润。”
赵正数了一遍钱,“她自己留了学费吗?”
赵之盛喝了一瓢泉水,点头道:“留了,她说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她的学费够了,接下来得抓紧时间复习功课,不然等开学了怕跟不上。至于鱼摊子的事,她想再做几天就交给之风哥负责了。让我问问你,妥不妥?”
“她自己拿主意吧,这事我不管。”赵正给赵之盛切了一块西瓜,“你也马上开学了,手头上的事也放一放,等之用回来了,我给你们买自行车。”
“我哥要回来了吗?”赵之盛开心极了。赵正点点头,前几天去了镇里给徐莉拍电报,问她葡萄种子的事情,刚好邮递员准备送信,一看有前屋村的,就想让赵正带回来,结果赵正一看,居然是赵之用的。赵之用走了快有三个半月了,说是在湘省的学习快要结束了,准备过两天就回来。
这几个月赵正没少给他寄生活费,那些钱足以让赵之用吃香的喝辣的,赵正的意思是让他多注意些人情世故,该花钱花钱,该请客请客,只要学到了真本事,这些钱就花的值得。赵之用也听话,几个月花了有上千块,加上他是周永福介绍的,嘴巴又能忽悠,学习班的专家都很喜欢他。
哪知道赵之用还没回来,顾翠文那却出事了。
那天赵正正帮着陈树人记录数据,在大太阳底下晒的眼冒金星的时候,远远地看见赵之盛跌跌撞撞地从山路上下来。
“哥,嫂子被人打了!”赵之盛带着哭腔,头一次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么回事?好好说!”
赵之盛道:“今天我有事,是之风哥陪着嫂子进城的,眼见中午饭快吃的时候,开车的师傅跑来说,有人堵了我们的鱼,嫂子和之风哥还被他们扯下车打了,现在鱼被他们抢走了,人也被他们抓了!”
陈树人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严重?是不是劫道的车匪路霸?”
赵正两个鼻孔里出气:“车匪路霸?怕是旧人寻仇了吧!”
赵正丢下手里的本子和笔,骑着自行车就和赵之盛出山去了,赵之盛说要去吹哨子叫人,被赵正拦住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宜城也不是双林镇。人去多了,就容易起哄,一旦没控制住,可能爆发出大规模的冲突,到那时候就很难善后了。最关键的是现在顾翠文在他们手里,虽说不至于被杀人灭口百般凌辱什么的,但投鼠忌器,惹狂了他们就说不定了。
赵正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进了城以后,赵正直接去找了陈爱生,找到他的时候,他果然还在和别人打扑克。赵正往桌上扔了二十块钱,然后拉着陈爱生就跑。
“怎么了这是?气喘吁吁的,被人打了?”陈爱生问。
赵正摇头,“你赶紧的,看有没谁认识王富国。”
“王富国?鱼贩子?怎么了,他惹你了?”
“我怕是他抓了顾翠文。”
“这孙子!”陈爱生叉着腰骂道:“你等着,我现在就找人帮你问,你先别急,找个地方先等我,千万别冲动!别一个人冒冒失失地去送死。”
“我不傻!”赵正推了他一把:“我要是冲动,也不会来找你。你赶紧去了。最好帮我问清楚,他们想怎么着?要钱还是想死!要钱我给,想死我就送他一程!”
“淡定,兄弟!”陈爱生安抚道:“不至于,都是混口饭吃,又不是道上人。我现在就去,你等着!”
说赵正不急那是假的,顾翠文毕竟是个女人,还长得挺好看。只不过现在急没有用,关键是要应对。
赵正等了两个小时,眼看天都暗下去了,陈爱生才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问到了!”
赵正给他撬开了一瓶橘子水:“慢慢喝。”
陈爱生满头大汗,小口小口喝了小半瓶,打了个嗝,道:“人确实是被王富国抓了。”
赵正抄起一把刚买来的菜刀:“之盛……”
赵之盛也找了根棍子,眼神坚定,准备拼命。
“我叫你去报警,你抄根棍子干嘛?”
陈爱生则道:“几只虾米而已,犯不上报警。报警虽然是正道,但根本问题没有解决,你之前干的事,缺德了点,这帮人心里怨恨很正常,你要是再报警,人可能就铤而走险了。听我一句话劝,我去找几个人,陪你一起去说说。成不成,我拼了一条命也定要保你和顾家妹子安全。”
赵正一想,也对。对方狗急跳墙了,不能再刺激了。人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没有谈妥,让警察把他们办了,其实也办不了几天,等他们出来了,以后可能还要出事,而且有可能出大事。
赵正没让赵之盛跟着,交代他一旦他和陈爱生去了回不来,那时候再去报警。赵之盛拎着根棍子当场暴走,“哥,不就打架嘛!我可以的!”
赵正给了他一脚:“听话!”
赵之盛顿时就老实了。
陈爱生请了两个人,都是市场里能说上话的,一个叫徐金会,一个叫刘建军。听陈爱生把情况说了,两人都点头同意帮忙,赵正也懂点眼色,买了两条烟当做说资。众人也没废话,当着月光就一起去了东门外的一个砖窑。
这砖窑挺偏僻的,下了马路黑灯瞎火的走了快半个钟头,总算才看到了远处几点灯光。一排一排的砖坯围着几座破破烂烂的木棚子,赵正一眼就看见敞开的木棚子里,顾翠文和赵之风两个坐在一张桌子边,正在和王富国一起在吃饭。
门口蹲着三个鱼贩子,正一口一口地抽烟,见赵正他们来了,也没人拦,就只是丢了烟头,一人扯出了一把砍柴刀,然后有人吹了声口哨,喊了一嗓子“来了!”
黑暗中不断有人走开,不一会儿,十几个壮汉就把赵正他们围在了木棚子里。
王富国指着徐金会和刘建军,“没你们什么事,今天我就找姓赵的。”
徐金会想说话,赵正拉住他道:“我先来,我搞不定了,二位大哥你们再来。”说完,赵正拉了一把凳子坐在顾翠文身边,然后找了个菜碗,把里面的菜倒进另外一个碗里,自顾自地抄起一瓶啤酒,给自己满上。
“你倒是自在!”王富国冷哼一声。
“他们打你了?”赵正没理他,转身开口去问顾翠文,手却去摸自己别在腰里的菜刀。只要顾翠文说一个“是”字,赵正保准下一秒就扯出刀来先砍翻对面的王富国。
连女人都打,什么玩意儿!
“没!”顾翠文的头发有些凌乱,但表情还算正常,语气也很坚定,“之风哥保了我,被他们打了。”
赵正偷瞄了一眼,她衣服都穿得挺整齐的,看上去应该没受欺负。对面赵之风就有点狼狈了,眼角挂了花,半边脸也肿了不少,身上还有几个脚印子,怕是遭了一顿毒打。
“你看什么?要是你当时在,我肯定把你打得更惨!”王富国端着碗高声道。
赵正也端起碗:“所谓不打不相识,我倒是情愿你把我打一顿。我家之风哥你也是认识的,买卖不在仁义还在,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把他们都摁了,无非就是要我来,我现在来了,你想怎么样,你说。”
“我能怎么办?”王富国张张嘴,说着说着居然哭了:“我家兄弟被人砍进医院了,要不是你,他就不可能跑到人家地盘去收鱼,就不会被人砍!”
赵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徐金会,后者点了点头,说道:“钟建山确实被人砍了,砍人的也被抓了。”
王富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醉醺醺地说:“他就是头脑简单了点,但他不应该被人砍啊!不就几条鱼嘛?他们至于吗?姓赵的,你说他们至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