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小秋站在门前敲门,小声提醒小姐道:“小姐,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请你过去吃早膳。”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刚刚小姐在屋里寻找狐裘的模样好吓人,怎么形容当时的情形呢,那气势活像是唐将军不苟言笑,板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她实在是怕了。
过了好久,里面也没个动静,小秋也不敢上前提醒,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小姐什么也没说直接拉着她的手,向后院的主房走去,小秋牵着莫挽卿的手,肉乎乎的,好软。
小秋正在心底暗喜的时候,小姐突然开了口,问道:“小秋姐姐,祖母准备了我最喜欢的桃花羹吗?”
“小姐,莫再唤奴婢为姐姐了,奴婢担待不起。”小秋听到小姐的一生姐姐,别提有多紧张了,自古主仆有别,她如何担得起主子一声姐姐,小秋后退一步,立即跪在地上,很是惶恐不安。
祖母府里的丫鬟还算是懂规矩,知道主仆有别,没有小瞧她这个小主子,就是不知道这丫头忠不忠心,莫挽卿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她上前扶起小秋,白净的小脸一脸认真的说道:“小秋姐姐,我很喜欢你,一会儿我就向祖母把你讨来,你去我的院子当大丫鬟,可好?”
小秋听闻,好容易平静的心又是悬了起来,得主子赏识是好事,可那也要分是什么样得主子,小姐年纪尚小,而她无功无德,就算小姐讨她去,老夫人又怎会真的让她去明月院当大丫鬟,只怕这事真的被老夫人知道,她就要担了蛊惑幼主得罪名,被赶出府去了。
“奴婢惶恐,怕是担不起如此重任,小姐万不可向老夫人提起此事啊。”小秋刚起身又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莫挽卿微微一笑,这丫头还算是懂事,想必不敢骗她,她也就不再出言为难小秋,“不必惶恐,刚刚逗你呢,走吧,祖母怕是等急了。”说完她也就不在理会还跪在地上得小秋,自顾自的走了。
小秋额头上的冷汗都留下来了,小姐居然说在逗她?怎么感觉刚刚她面前是万丈深渊呢,要不是她意志坚定,没有一丝犹豫,怕是后果不堪设想,下次还是叫小春姐姐来吧,她宁肯留在霄春院打扫卫生,也不要陪着小姐了,她怕早晚有一天她要被小姐吓死。
小春:————
“祖母,可做了我最爱吃的桃花羹?”莫挽卿笑呵呵的跑进门,依在祖母怀里撒娇。
小丫头娇嫩白净的小脸蛋,甜甜糯糯的冲着她撒娇,着实令人心软,老夫人别提多喜欢了,所以这说话的语气也是格外的温柔:“今日没有桃花羹,委屈我的乖孙了,明日就是你的生辰,回去后,祖母定会亲手,用最新鲜的桃花给小挽卿做桃花羹,好不好。”老夫人脾气是众所周知的不好,这般愿意哄着的人除了小挽卿,在莫家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莫挽卿吃了一口祖母递来的糕点,环顾四周,却不见大姐,于是她就顺口问了一句,“祖母,芊芊姐怎么不在?”
老夫人一听到芊芊二字,气就不打一出来,脸色也是变了又变,说话的语气也就难免带着几丝讥讽之意,“芊芊那个丫头也不是为了看我这个老婆子来的,就她那个小心思,当谁不知道呢,只是啊,她没这个命,就是瞎折腾呢。”
确实,祖母说的不错,大姐出身也算是名门望族,唐大公子娶妻,必会先从这些适龄的高门贵女中筛选,既然唐家没有任联亲之意,大姐做再多估计也没法进唐家门,“祖母,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老夫人拿起桌上的手帕,将挽卿的嘴擦干净后,想了想,“申时咱们就回,你祖父说他诵经结束后要送咱们,乖孙咱就等他一会儿。”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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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一刻才到申时,正在大厅诵经的老头突然睁眼,偷偷看了一下周围正在认真诵经的师兄弟,心中不禁暗喜,他放下手中的木鱼,打算提前离开一会儿。
不想他刚到门口,就被方丈师兄的大弟子撞个正着,老头心虚的摸着佛珠,笑着解释道:“我就是,想去茅房,没想偷懒,你不必向你师傅说。”
无游看到师叔心虚的模样,心中虽然很想偷笑,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严肃模样,他对付师叔可是一把好手,“师叔不必解释,师傅说今日有贵客离开,就免了师叔下午的诵经,师叔现下可自由活动,”
老头一听这话,瞬间就明白了,感情他师兄还算有人性,免了他下午的诵经,就是他这个师侄实在不是个东西,现在才告诉他,老头现在气的脸都绿了,“你个臭小子——”
小和尚闭着眼,和手向佛祖的方向施礼,“阿弥陀佛,佛祖面前,师叔慎言。”
无游五官俊美,尤其是那一双冷峻疏离的眼眸,着实瞩目,这一闭眼,少了些冷漠。倒是多了些佛祖的慈悲,只是孩子尚小,脸上还有些稚嫩,虽如此,但假以时日,此子绝对会不可估量。
“小子,你等着,我一会儿回来再找你算账。”老头挽起袈裟,很是滑稽的跑向山门,紧赶慢赶,还好来得及送她们祖孙下了庙宇,妙安寺深处城西最偏僻的角落,人烟稀少,树木丛生,很适合静修。
每年三月初一,老夫人都会带来一些曜墨进庙,送给老头供他抄写经文,吟诗作画之用,然后待上两日再回家。
回去的路不远,乘坐马车半个时辰就到了莫府门前,莫挽卿率先跳下马车,告别了祖母,直接跑回了自己院子,她这人还未到,声音却是满院都听见了,“秋实,秋实,我回来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莫挽卿进了院,发现所有人都在,却不见她的秋实,她的管事丫鬟去哪了。
“春华,你过来,我问你,秋实呢,为何不在院中?”从小到大,秋实一直陪着她,从来未离开片刻,今日不见了,必有蹊跷。
春华低头不语,只是在一旁啼哭不止。
莫挽卿一见春华哭,心里就变得很烦躁,她问话只管回答就是了,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她这一烦躁,说话的口气难免就重了些,“别哭了,说话,秋实呢?”
春华突然听见小姐吼她,眼泪瞬间收了回去,小姐从来没向谁没有说过重话,今日这形势,怕是她不说不行了,她跪在地上,如实回了话:“小姐,秋实今早已经被夫人送出了城外。”
“送出城了,你可知为何?”
“不知。”
秋实这丫头平时一脸成熟稳重,实则是个胆小的,一辈子没离开过莫城,突然被送出去,一定回害怕的,不行,不管什么原因,她一定要求母亲将秋实接回来。
莫挽卿跪在母亲面前,央求着:“母亲,秋实为人稳重,待女儿很好,并无大错,您是为何要将她送出城去啊?”
柳卿卿是个母亲,她们母女何必如此生分,她扶起女儿,将其抱在怀里,解释说:“我知道秋实很好,你也喜欢,我也有意为她寻得一良人,可是这秋实是你大伯母安排在你身边的,她虽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难保将来不会伤害你,这一点我是断不能忍的,你也莫要忧心,念在她多年照顾你的份上,我已为她找了一个好去处,不会受委屈的。”
“母亲,谢谢你。”
“挽卿,你想不想出莫城,去你外公外婆家看看?”
“出去?”母亲要带她离开,万万不可,要离开还不到时辰,她要先杀了沈玉才能离开,而且她不能活着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对不起了,爹爹,莫挽卿装作很为难的模样,向母亲解释道:“母亲,我很想见见外公外婆,可是爹爹说了,不让我离开莫城。”
“母亲偷偷带你出去,你父亲不会发现的。”柳卿卿不死心的继续劝说怀里的女儿,她计划了五年,终于要等到机会了,若是女儿不配合,她也不能强带着女儿离开吧,否则挽卿会恨她一辈子的。
“我不想离开爹爹,母亲咱们晚些再去看外公外婆好不好。”莫挽卿知道,母亲为了她助她离开一定准备了很久,可她现在真的不能走,她放不下前世的恩怨,她要杀了沈玉报仇,否则她一辈子难以心安。
“哎——”晚些再出去,我的傻女儿,你可知,若是不用一些非常手段,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出这城,佛祖说,等到了不该得到的就会失去不该失去的,我该如何告诉你这个道理呢。
——
三月初三,前厅正在举办莫挽卿的七岁生辰宴会,每一年她的生日宴都特别豪华奢靡,宴席如流水,开设三天,莫城百姓同为娇女庆生,场面不可谓不盛大。
莫家人作为寿星的亲属,大多准备了很贵重的贺礼,莫二爷今年也特意从远处归来参加生辰宴,贺礼当中不乏珍珠首饰,金银珠宝,独独这个莫大爷的媳妇送来的礼品让人哭笑不得,是一只街边流浪的狸花猫。
这只猫,在座的估计都见过,莫大爷的媳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硬说成是花大价钱从北漠商人处买来,专门送来当贺礼的,有头有脸的老爷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也架不住围观的人在一旁议论。
“这,莫大爷家的也忒不要脸了,那小狸猫明明是吃了莫城商贩的百家饭长大的,怎得硬说是她买的?”
“可不嘛,估计是老大家的忘记准备贺礼,看见小猫在街上闲逛,就给抱来当贺礼。”
“你说这莫长则好歹也是前任城主的长子,现任城主的亲哥哥,也不怕笑话,啧啧。”
乡亲们的这些闲话,莫长则听到耳里,那是句句如刀子般在割他的心,莫大爷当时脸都气绿了,他莫家老大是穷困潦倒到什么地步了,送不起贺礼,捡了一只流浪猫送了出去。
小冬上前先是在大爷身前行了一礼,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大爷,老夫人请您过去。”
莫长则皱了皱眉,一脸严肃的应了一声:“带路。”小冬将大爷引到后厅,就退下了。
远离了前院的喧哗,后院是如此安静,莫长则站在外门,就远远的就看到了母亲正坐在主位喝茶,他的两个弟弟低头俯首在一旁候着,看这情形,是在等着问他的罪呢。
莫大爷撩起长袍,疾步走上前,跪在地上给母亲磕头,率先认错:“母亲,儿子不孝。”
啪~茶盅摔在地上,残渣飞的到处都是,茶水也有不少溅到了他的衣衫上,若是再偏一分,这茶盅摔的可就是他的脸上了,母亲这是要下死手?
“你之前做的那些蠢事,我碍于莫家的颜面不追究,你装糊涂也好,不承认也好,咱们母子就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彼此相安无事,做一对体面的母子,如今你是打算连这份体面也不要了吗?”老夫人说话中气十足,黝黑发亮的头发,保养得当的脸上也是容光焕发,身上穿的也是年轻妇人的长袄罗裙,半分看不出已是年过半百的当家主母。
听到老太太的怒声,莫大爷的头更是不敢抬起,他怕母亲,他们兄弟三人从小就怕,纵是他们在外面有天大的威风,在母亲面前也只有唯唯诺诺份,“母亲,儿子并不知此事,你息怒,回头我一定准备一份大礼,再送给小侄女。”
这个时候,莫二爷突然上前,拿起桌上完好的茶盅,端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水,送到母亲的面前,也不知道莫二爷怎么想的,莫大爷刚被砸,他这紧着又送了一杯,这不是盼着莫大爷被打嘛!
老太太心里窝火,喝了老二倒的茶,还是压不下去,想她刘金花,聪明强势了一辈子,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如此窝囊废物,吃里爬外的儿子呢,真是造孽!
“脸都丢尽了,还弥补的了嘛,你现下也不必跪着了,起来吧,日后逢年过节也不必携家带口的向我请安,老婆子我受不起,欢儿咱们走,你不是带了一匹绝世罕见的白马,今个就让娘开开眼。”莫二爷扶着老夫人,缓缓向前厅走去。
整个厅子安静的很,只剩下老大和老三两个人,莫长仪上前扶起哥哥,提醒道:“大哥是该约束一下大嫂了,否则过不了几日,大哥东市的铺子可就不属于大哥了。”
老大一把推开老三的手,掸了掸身上的茶水,半句话都未说就离开了。
他有什么好说的,认错吗,求他莫长仪念在兄弟情深放他这个做大哥一马,做梦,他有什么错,他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什么错,反而是他这两个弟弟,一直在咄咄逼人,既然你们不仁就休怪他这个大哥不义,走着瞧。
前厅里,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商贾老板,统统挤在一处,为城主的女儿,莫城的娇女庆生,想来放眼整个莫城也没有那家有这等面子能请来这些个人,这个时候正是高唱贺礼的环节,所有人凑到一起,都盼着莫二爷牵来的那匹白马入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