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蒙蒙亮的时候,房间里还存留着一点黎明的冷气。
徐北渚微微已经有些醒了,奈何睡意未散,便翻了身想继续眯会儿。
这一翻身,一下子清醒了,只感觉怀中有一团柔软,像是钻进了一只小猫。
徐北渚张开眼睛,只见枕在自己胳膊上的,是一个小脑袋。
此刻她吐气如兰,睡意正酣。
屋内是暗的,靠窗是亮的。
魏双儿躺在暗和亮的交界处,于是她的脸庞就被光影划成一明一暗两部分。
脸庞上亮的白嫩透红,暗的灰白深邃。睫毛在亮的一边,微微的晨光照射下,睫毛的倒影,根根分明的印在了眼下。
徐北渚有过去数她有多少根睫毛的冲动。
这时候,本该酣睡的魏双儿开口了。
“你在偷看我,对么?”魏双儿的嘴角坏坏地勾起。
“啊?”
徐北渚有点惊慌,明明……她是闭着眼睛的,怎么会知道?
“我……我只是看你醒没醒。”
“那,”魏双儿微微一笑,再次闭上眼睛,将脑袋往徐北渚怀里挪了一点。
小嘴儿轻启,说道:“我现在是醒了没醒?”
“你……醒着?”
魏双儿抬头看了徐北渚一眼,吐了吐舌头。
“答对了,”她又闭上眼睛,将身子又往徐北渚怀里挪了一点,“那现在呢?”
“现在……你还是醒着。”徐北渚说。
“又答对了,那现在呢……”
魏双儿的脑袋贴在了徐北渚的胸口,小腹也贴在了徐北渚身上。
“现在……现在……”徐北渚闻着她头发的香味,有点意乱神迷,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呀,我是睡了。”胸口处传来魏双儿柔而缓慢的声音。
她接着轻声说道:“我们这样,安静地待一会儿,待到天亮。”
徐北渚没有答话,他心头不知道为什么燃起了一股剧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
徐北渚对于这些事情是想不明白的,他没经历过这些。
这种保护欲,是深埋在人类骨子里的,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娇弱的生命将它挑动起来,像是把干柴放进火里。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等同于爱情。
如果给爱情加上理性的定义,那这种出自本能的保护欲与爱情是不沾边的。
就像你有一天出门,在路边见到一个乞讨的漂亮女学生,你心中很容易会升起怜悯,你会愿意去隔壁的快餐店给她买一个汉堡吃。
而遇到一个乞讨的脏小伙,这份怜悯就要打了对折。你会丢两个硬币给他,他感谢你的时候,你更希望他手里的泥,别沾到了你的裤腿。
怜悯是受审美影响的,比起怜悯瘦骨嶙峋的乞儿,你更会怜惜落难的美人,这也是杨贵妃被追悼至今的原因。
——
徐北渚顺从了魏双儿的话往下回答,他本可以不听的。
为什么要听呢?
当魏双儿问你醒了还是睡了,谁都知道这是个陷阱,顺着她的话答下去,就会陷入一个亲昵的陷阱。
但是徐北渚还是掉进去了。
徐北渚是个凡人,凡人的知识水平达到了标准线之后,难免会向往一个浪漫的生活。
必然会珍惜生活中偶尔浪漫的语境。
这种浪漫的语境是个磁场,在这个磁场里,你的每个字都需要斟酌着说出来,要符合这个磁场的优雅。
所以,当魏双儿轻柔地说“醒了没醒”的时候,你不可能回答她劳资给你一个后手摆拳你就知道醒了没醒了。
这是不好的,一来粗鲁,二来……有点没品味。
徐北渚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对丹田里说道:
“廖卉,你在吗?”
“呀,有何贵干?”廖卉蓝色魂体漂浮在丹田上。
“想找你说说话。”
“哦,其实我挺意外的,昨晚你什么都没有做。”
徐北渚叹了一口气,道:
“我哪里敢呀,我们之前只是朋友而已,不明不明就这样了,她现在躺在我的怀里。”
“她确实挺可爱的,如果我的肉体还在的话,我也不介意抱抱她。”廖卉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是人之常情?”
“就算你把这个当成人之常情,她却不这么想。”
“她会怎么想?”
“她什么也不想,你看她现在的样子……”
徐北渚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她一动不动,呼吸均匀,安详而静谧。
廖卉说道:“她在你的怀中,找到了安全感。她的家庭也算是大起大落,她这样的女孩子,会很痴迷这种安全感,她心里有你了。”
“有我了?”
“对,你信不信,不管你怎么对她,你用拳头打她,用脚踢她,将她从楼上丢下去捉弄她,不管你怎么伤害她,只要你晚上像这样搂着她,她都会原谅你。”
“怎么会……”徐北渚呐呐无言。
廖卉说完,特别小声说了一句:“祝你幸福。”
就不再开口了。
徐北渚有些呆呆的,这些话,太过于高深了,他不懂。
上辈子是处男的他,冥冥之中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领域。这个领域里他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任人摆弄。
有主意了!徐北渚突然脑子里亮起了一个灯泡。
得拿出以前装疯卖傻的无厘头的劲儿来。
只要人够傻,任何浪漫和爱情都会离你远远的,你就清净了。
日头渐渐高了,徐北渚觉得是时候了。
他把埋在自己胸口的魏双儿从怀里挖出来,像挖一个大萝卜。
“呃……”魏双儿完全还没睡醒。
挖出来之后,徐北渚搭住她的肩膀,使劲摇了两下。
说道:“你清醒一点!”
“怎……怎么了?”魏双儿睡眼惺忪。
“你屁股露出来了!再不遮住的话蚊子会咬你!”
“呀!”魏双儿一下子就醒过来了,慌忙坐起,看向自己的裤子。
魏双儿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穿裤子,自己穿的是徐北渚的上衣,这个上衣能一直遮住她的膝盖。
魏双儿狠狠瞪了徐北渚一眼。
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敢骗我。”
徐北渚挠挠头,“约莫,是我看错了吧……哈哈……哈。”
——
魏双儿下了床,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又看了看窗外。
“天气不错。”
她转头看向床上的徐北渚。
徐北渚的脸颊一左一右,各印着一个大巴掌,人也昏迷过去了。
魏双儿看着徐北渚就气不打一处来,昨晚……那么好的机会竟然……竟然只摸了手?虽然摸得很舒服……可是……可是……
今天早上也是,明明有一万种浪漫的叫醒别人的方法,竟然诬陷别人没穿裤子……粗鲁至此……该砍头。
徐北渚昏迷之中醒过来。
他突然有点高兴,一切好像恢复了正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答应我,要救吴姐姐的,昨晚……我也被你睡了,你更要帮我。”魏双儿嘟着小嘴说道。
“我什么都没干呀,单挨了你一顿打……”
“住口!”
徐北渚扶额。
女人也太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