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平英说,明日有雨。
第二天中午,她穿着那件领口很低的衣裳来到了山上给烛容送饭。风和日丽的,没雨。
但天一下子就变了,烛容饭都还没吃完呢,太阳被隐没,真陵山上风呼呼大作,雷忽然就从空中劈了下来,一道道都朝她劈来。
“啊……”
她惊慌失措,只能躲进道观里头。
可是这次的雷有点猛,道观都被劈开了。
这是自她出生以来就有的劫难,为此,每到只要天微微一变,她就焦灼啦。
这真陵山上是极少有雷的,她被囚的这些年,也只被劈过六十回而已呢。
除了在梦泽,其它地方的雷会追着她劈打,连神界都不例外,仿佛故意戏弄她一样。天不容她,开始她常常怒骂苍天,既然你不容她于世,为何还要创造她?
骂得多了,除了费力气之外,并没有什么效果,她也就不骂了。
她闪躲不及,被劈中了一道,顿时仿佛被生生挫骨焚身,疼得无可描述。
后来,雷声依旧,却没有劈在她的身上了。因为烛容仰头用神力化气接着玄雷,将她护在身下。
雨水从破了的屋顶上漏了下来,打在她的脸上,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为护她而尽全力的烛容。
他是个君子,没有撇下她而逃掉。
雷声渐远,终于没有再劈她了,只是下了点儿雨。烛容立直了松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腰来拉她。
烛容拉她的时候眼睛看向了别处,把她拉到没水的地方后,他解下自己的衣裳盖在她胸前。
烛容问她:“有没有事?”
她笑中带泪:“没事儿,雷劈不死我的,只是有点儿疼。”
烛容转过了身,准备在道观门口看雨,她跟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烛容的衣服也湿了,他的肩膀很凉。
她哽咽着说:“烛容,你许我容身,救我性命,我无以为报,所以我以身相许好不好?你就让我以身相许吧。”
她都迫不及待了。
她想要扒他的衣裳,可是却被烛容推开了。
烛容转身说:“这些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挂怀。”
她欲说还休,脸色通红:“我真的……喜欢你,爱慕你,不仅仅是……报恩。”
“我一心修炼,只为早日成功,不会在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
“我……不会打扰你修炼的,我……”
“不必说了,你衣服湿了,我送你回去。”他冷冷地说,“这山上有了雷,不安全。你若要修炼,往后就跟在我师尊身边。”
这是嫌弃她了?怎么这烛容同别的男子不一样,她这么温柔、这样沉静、这样柔弱,他怎么就不喜欢呢?
她泪眼婆娑:“我知道了。”
为了不让烛容厌烦,她不准备去道观了,至少得过个十天半个月的。
她静下心来,寻思着新的办法。思来想去没有什么灵感,她想着,日久肯定能生情的。
于是她只能让安战陪同她一起去修炼,这样总能掩人耳目了吧。
这样的时光过了半年,安战又开始偷懒了,她和烛容独处的机会又来了。
真陵上下了雨,好在只是下了雨。雨停后,山中雾气很大,她肚子突然疼得厉害。
这次不是装的。
烛容背着她下了山,三重天上的医者问了问她的情况。
她说这是旧疾了,从前看守罪人的七百年,她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
医者说她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从前饮食不周饿坏了肚子,给她开了许多灵药就让他们走。
这一回,她终于从烛容的眼睛里看到了怜悯。
回去的时候,烛容仍然背着她,她本在烛容的背上盯着他的冠带,天边闪了一点儿微末的电,随后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她说:“烛容,我有点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
“……”
“肚子还疼吗?”
他,他,他终于关心起她来了!
她羞怯:“感觉好一点儿了……”
烛容停了下来,冷淡地说:“既然好一点了,就自己走回去。”
妈耶,竟然着了他的道。
但,他怎么还是这般不解风情的样子呢?她多希望时光再慢一点啊,可是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哇。
院中倚墙的李子树结了满树的李子,被雨水冲刷的十分干净。一只狐狸趴在墙上正偷着李子入了迷,它满嘴口水,人来了都未曾发觉。
安战在屋檐下气得牙痒痒,他拿着木棍正准备行动时,看到她兴奋地跑过来说:“澜昭,今天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还没说话,小狐狸自己就从墙上摔了下来,而且逃跑时还慌不择路,撞到了安战的身上。
安战的气又来了,他提起狐狸的脖子,说:“我还没见过这么笨的狐狸呢。”
小狐狸是黑色的,并不好看,眼睛转来转去惊恐万分,嘴里呜呜咽咽的,两只前爪动来动去。
安战说:“你天天来偷我家的李子,我今天要把你煮了吃了!”
小狐狸吓得哭了,俞子川从屋内走来说:“你别吓唬它。”
小狐狸被俞子川抱走了,安战继续问她:“澜昭,可是真陵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把目光投向烛容,烛容言简意赅:“打雷了,观又破了。”
安战笑了:“看吧,叫你天天入魔似的,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司平英是个不着调的,虽然顶着烛容师尊的名号,可是大多数时间都看不见人影,所以她寻思着,晚上这大好时光,她得做些什么才好。
黄昏时,烛容在院子里乘凉,当然她也是要同烛容一起的。
忽有一女子走了进来,她问:“各位公子,我是隔壁的仆人,请问有看到我家的二小姐吗,它是一只黑色的狐狸,它可有跑到你们家来?”
黑色的狐狸?二小姐?是她没见过世面,所以孤陋寡闻了。
女子长相平平,但身材气质却挺不错的,所以烛容才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吧。
烛容说:“它在,我这就把它抱来。”
语气没有丝毫冷漠之情。就连女子抱着狐狸走远时,烛容都还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后来狐狸又跑来了,并且赶上烛容回来的时候,烛容抱着狐狸一夜,第二天又亲自把狐狸送回了隔壁,那天,一墙之隔的距离,他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一个时辰。
烛容送小狐狸回家的第二天,安战出去了,俞子川在研究菜谱。
她偷偷跳到墙上,隔壁院中只有一人一狐,人在看着书,狐依偎在她身旁睡懒觉。
她的神力大有进步,偷袭一个人应该没问题的。
她拔出得心应手的利刃,越下高墙,用尽神力朝女子扑了过去。
未近其身,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着胸口,她来不及闪躲,跌回了自己的院子。
女子纹丝不动,甚至头都未回。
这是何人?竟如此可怕。
她再也不敢去偷袭了。
俞子川从冒着烟的屋子里出来,问她怎么了。
她说她爬到树上摘李子,好像摔断了腰。
寒冬时节,烛容已经不再去真陵了,他对司平英说想去玄阴台试试。
司平英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和烛容比试了一番,结果令人意外,司平英败了,败在了不满二十五岁的烛容手里。
司平英捂着胸口说再过两日,待他算算日子,且去玄阴台看看情况。
听闻此言,俞子川不见了。安战沉思了良久说要带烛容买醉,也顺便看看这三重天上的风景。
安战对她说:“澜昭,你也去吧,我们去好好玩玩,毕竟以后烛容若是去了九重天,兴许很难再见了。”
安战无非就是带烛容喝酒吃肉逛青楼,所以她去了。
她和他们去逛了夜市,夜市是明亮的,因为四处摆着长明灯、夜明珠和装着流萤的透明琉璃罐子。
安战积攒了一点儿钱,都是跟着司平英学赌赢的,她拿了点儿钱去了一家衣裳店。而烛容在一家卖首饰的店铺前停留了许久,最后她用余光看到他买了一只高度泛黑的玉镯,并且用光了安战所有的钱。
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