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语棠这里安顿好,留下青黛照看徐安和南星,自己就去了徐达家里。
一迈进徐达家的门就听到了妇人呜咽抽泣的声音“养儿子有什么用?人家都打上门了,你也不说帮我,就容着她欺负我。早知道有今天的结果,我当年何苦要遭那等罪生你下来?”
徐达简直头疼“您不是也没吃亏么。”
“怎么没吃亏?我这头发被薅下去一大把。我呢?就抓到一把鸡毛!”妇人更伤心了。
“这鸡毛掸子不是被您抢来了么。”
“有什么用?毛都被我薅掉了,这掸子还有什么用?!”说着又去那掸子上拽了一把。
徐达看着他娘坐在小凳子上薅鸡毛急得直拍脑袋“娘啊,您要薅去旁边薅\,让先我们进去。”
您这挡着房门是几个意思啊?
妇人抬起泪汪汪的一双眼睛看了看徐达身边跟着的白胡子老头,柔柔弱弱的开口“我拗不过你才让他们住下,你要明白这已经是极限了。咱们家,只要我活一日,你就休想让外头的庸医碰你爹一下。从今天起,我就坐在这儿给你爹守着门,我不死谁也别想糟践我丈夫。”
昔语棠倚着门细打量这妇人,妇人与徐婶子年龄相仿,身材比徐婶子瘦了两圈不止,面容有些发黄眼下也有些发青,从行动的敏捷程度上看应该是刚刚染病。
只是看下来昔语棠有些纳闷,肖奇不是说这徐达娘脾气不好么?怎么这一副哭哭啼啼的柔弱样?
胡掌柜听这话有些不乐“这位夫人,若贵村大夫真能治好您的丈夫,就不会出现现在老朽站在这儿的情况了。至于老朽是不是庸医,我想夫人至少应该试过才好下结论的吧。”
“我不用试也知道你这老匹夫就是庸医。”妇人白胡掌柜一眼“你手背上的铜钱疮就是证据。自己都染病了还说什么会治,会治的话怎么不先治治自己?”
“你..老朽,老朽..医者不自医之话古来有之,你这村妇难道没有听过?”
徐达娘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两句话就气的胡掌柜丢了文气,想要和她打上一架了。
“儿你快看,隔壁那泼货刚走,就又来了个老头吼你娘。是,娘是村妇,娘没文化,娘给你丢人了...”说着又开始抹起泪来。
“你你你...老朽又没如何你哭个甚?你..简直不可理喻!”胡掌柜一甩袖子转身出门,准备回他们病人住的屋子。
“走了。”
徐达看着他娘泪眼婆娑的样子,心想这一招都用了十多年了,他娘怎么就用不腻呢。
妇人抽噎两下,抬袖子擦擦眼角也不说话,斜斜依在门框上做出一副绝不让步的姿态。
“娘,他真的能治好爹,娘给他个机会试试不好么?”
妇人一叹,她何尝不希望丈夫能长命百岁呢。
“达儿,你带回来这些外人,已是违反了村子的规矩。你以为娘答应留他们住下,他们就能住在村子里么?最迟明日,一定会有人来赶他们走。一夜,他治的好你爹么?若是徐梁或者徐大郎知道了你爹被外人治过,还会再给你爹诊治么?”
徐达张嘴想要接话,妇人却摆摆手“别说他们治不好你爹。只要他们肯治,你爹就还有一线希望。娘不能看着你爹干躺在那等死啊。”
一个死字出口,妇人已是泣不成声。
不同于以往的一韵三叹,这次徐达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娘的悲切心情。
“娘...”徐达眼眶微湿,除了一声轻唤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让庸医治和等死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活着时多受些苦罢了。”
妇人忽然听到一个清澈动听的女声,赶紧抹了把脸上的泪才抬眼去看。
见是一个身穿雪白大斗篷以纱遮面的少女不由看向儿子面露不解。
只是徐达似乎并没有给两人互相介绍的意思,他微微别开脸不去看昔语棠也不叫昔语棠看见他。
“这是位神医。”
“你这没脸没皮的庸医怎么又回来了?”夫人看一眼站在昔语棠身后说话的胡掌柜又重新恢复了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老朽就说老朽不回来。”胡掌柜同昔语棠抱怨。
昔语棠笑“胡掌柜都什么年岁了,怎么还同小辈较真,肝火这么旺盛对身体可不好。”
妇人听得不乐,她是小辈?这是说她对长辈不敬么?她呸!八竿子打不着也跟她这乱攀亲戚“儿啊,怎么来一个就说自己是神医啊,你是领了个叫‘神医’的帮派回村的么?”
徐达已经恢复自若,待眼里的晶莹不见才回过头来“娘,让小姐进去吧。”
“我刚刚和你说的,都白说啦?”妇人气恼。
“小姐会等到治好我爹再走,是吧。”徐达目光灼灼的看向昔语棠。
若换了平时昔语棠肯定想都不想的甩他一句“不是”,她白给他家治病,他不领情也罢,难道还要逼她立誓不成?
昔语棠没有一声冷笑甩袖就走已经是她今日脾气好了,她回视徐达没有说话。
徐达与昔语棠眼神相接,忽然心底一动,明白自己僭越了。
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不是别人追着自己报恩。
他爹,他娘,他自己的命都在昔语棠手上。她凭什么要给自己一个承诺。
徐达想通此节,单膝一矮就要跪下“小姐我...”
昔语棠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徐达,徐达有些吃惊的看昔语棠,昔语棠则偏头看了徐达娘一眼,才道“我知道,关心则乱嘛。能理解。”
这也是昔语棠没有转身就走的原因。
毕竟孝顺没有错。
只是得教他个乖,得让他明白自己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找来的大夫,而是他的主子。
“小姐...”
昔语棠已经退开,看着徐达娘道“夫人,我与你保证,治不好你们夫妇任凭是谁来赶,我们都决不会走。”
承诺她不是不能给,但只能是她主动给,绝不可能是谁逼着她给。
妇人不屑“你保证?你凭什么保证?我又凭什么相信你的保证?”
“凭什么?”昔语棠面露难色,很认真的进行思考“凭你拦不住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