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星辉流转,昔语棠睡得香甜。
日上三竿了,她才抻着懒腰起床吃了早饭。
进到药卢配药,她总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的晃眼。直到她看见破了一个大窟窿的窗户时,才恍然想起了昨晚来杀她的那几个人。
柴房里,被她遗忘的六个男人,正拖着被捆成人粽的身体蠕蠕爬动,以头撞门。
昨夜他们被抓以后,就被扔到了这里,始终无人问津。
先进府的那名大汉被痒痒粉折磨的蹭了一晚上的墙,衣衫被磨出了好几个大洞,看起来狼狈不堪。他心中暗暗赌咒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昔语棠才能泄愤!
门突然被拉开,一双精巧的绣鞋出现在他们眼前。几人奋力抬头去看,却只能看的到那人腰间。头顶一个清润含笑的声音问道“你们谁先来和我说说来这里的目的啊。”
徐达搬了把椅子给昔语棠,让她坐下。
坐下后,她又看着他们问了一遍“谁想来和我说说呢?”
那大汉在地上拼命朝她挪来,神色非常愤怒。
“啊~看你这么努力,就由你来说好了。”昔语棠轻轻笑着。
徐达一把将那人拎远,松开了勒在他口中的布条。他口涎瞬时留下,没有手去擦他就吐了两下唾沫,雷声大骂污言秽语。
昔语棠也不生气,笑着等他骂累了变得口干舌燥时,她手指一弹,一枚褐色小药丸飞进了他的嘴里,药丸入口即化,想吐却吐不出来。
他大怒“妖女!你给我吃了什么?有本事就放开爷爷,净整这些阴的,算什么本事!”
“别紧张嘛,这又不是毒药你急什么呢。”昔语棠依旧在笑,她的手指轻叩在圈椅的扶手上,很有节奏。青黛看这动作就知道,小姐生气了。
大汉闻言,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好像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除了口腔里面越来越干了之外。
“不愧是他的女儿。一样的阴险!”
昔语棠秀眉一挑,想起他昨日那句:与那女人如此相像的话,原来说的是娘么?
“既然被你抓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快杀,十八年后爷爷还来找你报仇!”
他一脸凛然傲骨,昔语棠却摇头问他“你有问过,他们想不想陪着你一起死么?”
大汉将头一扬冷声一哼道“臭妖女少在那里挑拨!我们兄弟一心,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是孬种熊货!你就是说破大天也是枉费心机!”
“是吗?”她勾唇诡笑,扬声问道“你们都听见了?我有心留你们一命,却又不忍心罔顾你们的兄弟情谊,是想死还是想活还是交给你们自己决定吧。”
五个人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齐齐奋力扭动。
昔语棠指了指其中一个,徐达过去将他嘴里的布条撤下,昔语棠问他“你的决定是什么呢?”
“我..我想活。”他覷了一眼旁边的大汉,说的有些嗫嚅。
那大汉不可置信的瞪着一双虎眼,雷声质问他道“你说什么!”
“我、我不想死,我要想活着!”虽然大汉在瞪视着他,可他觉得自己这次说的顺畅多了“本来就是你逼着我们来的,你自己想要报仇,也别拉着哥几个儿送命啊。”
大汉还要说什么,昔语棠却先一步打断了他道“可以。只要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放你离开。不过出去之后,你不得与任何人提及关于我的一切,否则...”
“我不说,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不然就让我不得好死!”他急忙发誓,生怕昔语棠会反悔。
昔语棠愉悦一笑,指着大汉问道“他是谁?”
“他叫贾逵,是井县人,家中没有父母兄弟。我们是头些年在来闾阳的路上认识的,昨天也是逼我们来的!”
他一连串说完,昔语棠挥手让人放他离开。另外四人一见她真的放人走,扭动的更欢了。
“他与我有什么仇怨?”她又问另外一个。
那人死里逃生的庆幸表情僵在脸上,他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这时另一个人呜呜出声,示意他知道原因。贾逵看着他有些失望,这是跟着他最长时间的一个。
“好,你说。”昔语棠看一眼贾逵,笑吟吟的开口。
“这事得从二十一年前说起,那年昔贼..”他脱口说出了平日里他们对昔惊羽的称呼,说完脸色一白,大呼不好。吓得以头抢地,砰砰直响。
偷眼打量昔语棠一眼,发现她并没有要发落他的样子,他才战战兢兢地继续了刚刚的话“药王和双姝梨路过井县,碰到了垂危病重的贾父,贾母得知之后去求他施以援手,药王却没有答应。”
“后来,贾父病死,贾母殉情,贾逵就发誓要为他们报仇。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也保证出去什么都不说,神医,神医你就放了我吧!”
“你的承诺,我无法相信。放你走可以,但舌头、必须留下。”昔语棠闲适的倚靠在椅子里,说的漫不经心。
“不!不要!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为什么还要拔掉我的舌头?放开我!放在我!”
贾逵看着嘶吼着被拖出门的同伴,哈哈大笑。只是因为药物他的嗓子干哑难受,笑声诡异渗人。他暗哑的发问“看见了么?背叛我你们也没有好下场!哈哈哈。”
昔语棠挥手“我的问题问完了。每人留下一根手指,就放他们离开吧。”
因为恐惧蜷缩成一团的三人,此刻如蒙大赦,内心复杂。
昔语棠看着贾逵轻声问道“学医的欠你家钱么?”
贾逵一愣,没有回答。
她又问“昔家欠你家钱么?”
“不欠钱,欠命!”他字落成石,掷地有声。
“瞧把你能的。”昔语棠冷笑出声“你家是于江山社稷有功,还是于黎明百姓有利了?华佗、神农是你家出的么?还是说我们姓昔的吃你家饭了啊?”
“吼~都没有啊。那你说你一个于江山无功,于百姓无利,于医道无济,于我家无恩的人,我爹凭什么非给你爹治病不可呢?”
“医者仁心。”他嗓音暗哑又异常愤怒。
“是啊,古来圣贤皆教诲我等行医之人,要常怀悲悯世人之心。可我觉得,像你这等不明是非,欺软怕硬之辈要是能都死光了,这个世界会很美好的。”
他张了张嘴,还想要辩驳,喉咙里却只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几声异响。
昔语棠站起来,走到他的身前注视着他道“别一脸不服气的看着我,我有说错么?既然你认定是我爹害了你一家,二十一年了,你为何从未去找他报仇?二十一年前,我还没有出生,你又何故会来找我?”
“你爹得病不是我爹下的药,你家找过的大夫也肯定不止我爹一人,难不成个个都要为你爹的死负一份责?天下之大,每天都要死人,难不成个个都要怪到大夫头上?”
“你心里郁结,想找个人来怨恨我不管。可你拿我当成软柿子来捏,就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