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赫的面色有些阴沉,就像是海面上乌云滚滚的天空,经常出海的老水手就会知道,暴风雨要来了,海上的天气总是这样阴晴不定。
他本来正坐在极其奢华的私人飞机上,听着他喜欢的高雅舒缓的古典乐,享用法国主厨尽心为他准备的丰盛佳肴,从几千米的高空眺望这个美丽、寂寥、失败的世界,然后穿越日本海峡,直降东京,在一群无能的手下列队迎接中回到伊东商贸的总部。
这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他对自己的计划一向充满信心和绝对遵循,但是一通电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当秘书布鲁斯把如同上个世纪的大哥大般的卫星电话呈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理所应当的认为它会带来喜讯,罗纳大哥已经完成了任务,毕竟那是一位真正的佣兵。
“鬼冢”组织可没有异能者,那都是一群凭着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孤狼。
只要他对布鲁斯动动手指,足足两千万美元就会瞬间通过花旗银行转入对方的账户中。
说实话,这笔钱只多不少,他宁愿几个亿甚至几十个亿在公海的赌桌上,也不愿意把这笔钱浪费在一个无聊的高中生身上。
但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接通电话后,罗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放弃吧。”
伊赫的瞬间反应就是震惊,然后恼怒,罗纳对他说出这种话就意味着他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从他出生开始“放弃”“失败”这些字眼就已经从他的字典里扣掉了,而现在,他最相信的罗纳大哥竟然叫他放弃,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但是他难得的没有发火,“为什么呢?”他尽量地控制着情绪问着。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他真的是一个废物,非常废物,毫无战斗力,只能躲在别人的身后,甚至连探出头观战的勇气都没有,就算一个女人都能轻易拿走他的性命。”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伊赫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只需要轻轻碰一下就会爆发出来。
程羽铭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说“贱”可以算是优点的话,这恐怕是他唯一的优点了。伊赫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因为他的眼中有着更高的天空,有着崭新的世界,他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连大学能不能上都不一定的社会渣滓身上。
可是,每当他希望着听到一个好消息的时候,得到的永远是失败、失败、再失败。
他希望得到苏小薇,因为那是一朵不可触及的带刺的蔷薇,身位男人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征服一个好强的女人,至于爱情什么的,在他创造新世界帝国的路途之上,只是一个供他娱乐消遣的小节目而已,可就在他准备向全世界宣布,你,苏小薇,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伊赫的女人了的时候,她带了一个男人来了,无疑是在啪啪地狠狠打他的脸,在他慷慨的表白以后,她竟然当众拒绝了,搞得他像是一个被戏耍的猴子。
他想知道这个程羽铭究竟是何方神圣,得到情报却像是一页页的废纸,然而十年前的情报竟然是一片虚无,仿佛这个人是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一样。
他派出自己最看好的林超去处理掉这个满嘴烂话的废物,结果却是林超被吓得落荒而逃。
他花费重金委托让各国闻风丧胆的“鬼冢”组织去处理这个刺猬一样的小鬼,可如今这个组织的老大却劝他放弃,似乎程羽铭是什么可怕的恶魔般无法碰触,一旦接触就会被种下恐怖的诅咒。
“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是,大哥也是。”罗纳莫名其妙的说出来这种话。
伊赫沉默了,他知道罗纳的意思,嘲讽的意思没有丝毫掩盖,就好像是强大的佣兵组织,无敌的异能者们在人家面前屁都不是。
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异能者是什么?说白了他们就像是一群超人,他们无所不能,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像反动组织一样对某个国家发动恐怖袭击,然后坐在废墟之间吃着爆米花朝着天空无可奈何的直升机招手。
但是他们不需要,他们只是希望得到平等的对待,而不是像被当成怪物,只能缩在世界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然而这种简单平凡的愿望根本无法被接受。
普通人见了他们就会像是见了鬼一样远离,而联合国认为他们过于危险,会给普通民众带来危险,除非他们愿意放弃自己超人的能力。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一旦尝到了力量的滋味,就会如同上瘾的毒药让人欲罢不能。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错了,人与人之间维持着一种虚伪的和平,却可以轻易为了利益向魔鬼出卖自己的灵魂,当无法被秩序所接受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制定秩序。
师傅说他注定会成为新帝国的无冕之王,成为异能者优秀的领袖,将来的成就要远远超过他。
可如今,在第一步还没有迈出去的时候,就栽了一个大跟头。
“我想大哥也会劝你放弃的。”罗纳悠悠的说,“因为他当初劝过我,我却没有听。”
伊赫脸色终于变了,罗纳的大哥,金·威尔姆斯,他的师父,将他带进这个全新世界的人。
他知道金究竟有多强大,倒不如说整个佣兵组织中或许只有他才知道,自由穿梭于枪林弹雨之间,弹指挥间取走敌人性命,宛若天神下凡的存在。
他甚至一味地相信这金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他不愿意与人类为敌或许只是因为他是一位善良的人。
“为什么?”伊赫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分钟究竟问了多少句为什么了。
“你觉得我不想杀了他吗?恐怕这个世界上都没有比我更想的了。”罗纳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自嘲地笑出了声,“害死我最好的兄弟老四的凶手,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在我面前晃悠,而我却只能站在一旁连屁都不敢放,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伊赫以为罗纳应该对着电话大吼大叫,但是没有,对方平静地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是啊……”他悠悠地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对一个人生不起恨来,以前就算有个人骂了我一句,我都能记他一辈子。可那个孩子,我却只能对他充满怜悯,一个连要杀自己的敌人都可以放过的人,呵!真是个烂好人!”
“你的意思是?”
“没错,是他放过了我们,我们本来就该葬身在那天的暴雨中了,是不是很可笑。”罗纳说,“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就算我们拼死也绝对杀不掉那个孩子,直到我把枪口对准他的脑袋和心口,他的眼里都没有恐惧,有的只有无尽的冷静和自信。那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他只是把自己包裹在了普通的外表之下,不希望被别人看清真实罢了。”
电话的最后一句,“赫老弟,给你一句忠告,不要与他为敌了,他不是我们招惹的起的那类人。至于原因,我想你可以问问大哥,他会告诉你的。”
伊赫放下电话,和驾驶员打了声招呼,顶着暴雨和雷电,如同海中折返的剑鱼直直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