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罗秀坐在桌前，两眼定定地看着电脑，电脑屏幕上：全国司法考试成绩查询

姓名：罗秀

科目一98，科目二106，科目三120，科目四89元，总成绩413！

啊，过了！

心底一声惊呼，再看成绩，确实413，没错，惊喜如一道电流穿过身体，直冲脑门，罗秀忍不住打个激灵！

激灵过后，罗秀不禁开始怀疑：这是我吗？会不会弄错了！再次拿起准考证，对着姓名、准考证号、科目成绩、总分数核对一遍，确定无误，她——真的通过了司法考试。

那一刻，罗秀想笑、想哭、想大叫，但又担心影响隔壁的人，最后只得默默地坐着、心潮起伏，忽然感觉脸颊发凉，抬手一抹水湿一片，原来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洗了脸，走出宿舍，罗秀沿着教师生活区慢慢走着，喜悦无人分享，那就一个人默默嚼吧，就在清寒的夜风中慢慢消散吧！

夜渐渐深了，喧嚣的小镇沉静下来，学校里更是寂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的犬吠声、大人喝斥小孩的声音，提示着这还是一个有生命的区域！

看着一肩肩亮着灯光的窗户，罗秀不禁好笑，她想：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小的时候就算得到一个糖果都要向别的小朋友炫耀，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长大以后苦乐悲喜却不太想说了，诉苦，没有人愿意倾听，哪个人自己不是一堆愁烦事，谁还在意你的悲喜啊！并且别人没有经历过也不能体会，反而会显得自己神经敏感多疑甚至矫情；乐呢，又有多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算有那么一点喜，跟自己付出的努力、承受的艰辛和压力相比，那点乐也不算什么乐了！就算偶然取得一点成绩那也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就说这司法考试成绩，她又付出多少努力和汗水，熬了多少夜晚，受了多少指责、谩骂甚至讽刺，取得这个成绩，至多是没有辜负自己的努力和付出而已，还有什么值得可乐的呢？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虽然查询成绩合格，但还没有得到司法局确定的通知，万一考试委员会弄错了，万一司法局因为自己是教师不让自己过呢……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凉，最后，终于将心底那如沸的兴奋压下去，她告诉自己：即使拿到成绩合格证，那也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会怎样还不知道呢。

经过一晚上的自省沉静、猜测设想，第二天早上，罗秀抱着教材教案走出宿舍时，已经心平气和、面色如常了！

又过了两天，司法局还没有来电话，罗秀不禁有些着急了，她打电话去市司法局律师管理处，问司法考试成绩出来了吗？什么时候通知？通过的人员名单什么时候出来？得到的回复是：律师管理处的老师去省司法厅开会去了，还没有回来！司法考试是否通过，要等他们开会回来才能确定。

心情烦闷，罗秀睡不着，一早就到办公室。三、四节才是她的课，罗秀批改作业，只有专注于事情，才能缓解她的焦虚和担心！

突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响亮的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有点突兀、刺耳。

罗秀赶紧拿起电话，一看是司法局律管处，快速接起的同时拉开椅子大步往办公室外走，听见电话里不停传来“喂，喂”的声音。

楼梯转角处，没有其他人，罗秀才轻声问：“老师，您好，我是罗秀！”

电话里一个，略沙哑的女人声音都有些不耐烦了，“你是罗秀啊，不什么不说话？”

罗秀连忙道歉，“对不起啊老师，刚才在上课！”

电话里的声音也不啰嗦，“你是罗秀？”

罗秀连忙回答，“是的，老师！我是罗秀！”

电话里声音正常了，“你司法考试的成绩合格了，今天打电话给你，是叫你在下个星期之内带上你的身份证、准考证和大学毕业通知书，来律管处填表，申请领取资格证！”

“身份证、准考证和大学毕业通知书，好的，好的，谢谢老师！”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又问道：“下星期之内，身份证、准考证、大学毕业通知书，是吗？老师！”

“对！”对方说完啪的挂了电话。

罗秀捂着电话还在发蒙，呆呆地盯着面前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罗秀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她需要在下个星期，带上身份证、准考证和大学毕业通知书去市司法局填表！

放下电话，罗秀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回办公室，心里暗暗嘀咕：下周，必须要上班时间，身份证、准考证、大学毕业通知书！哪一天去比较合适呢？她问自己！

以她的想法，她恨不得马上就去，填表申请领取资格证，可是此时已是星期五，司法局通知的是下周，再说她三、四节马上要上课，等她上完课再赶去司法局，恐怕律管处的人都已经下班了。

下周……星期一不行，星期一有班主任会议，周五也不行，周五要开年级会议，只有在二、三、四选一天了，还得找一天不开会的，课程少的，尽量不惊动学校的其他人，毕竟这是她个人的私事，并且是与现职工作不相干的事，知道的人多了，说她有其他想法，不管是对她还是对班上的学生，都是不好的，她告诉自己！

还有，确定哪一天去，她还得找相熟的老师调课，在这个学校里，老师几乎都认识，但相处得好的就那么几个，他们教的班几乎不与她同级，这要如何调呢！

边想边回到办公桌前，罗秀翻看课程表，想着要与哪个教师相熟可以调课，又要怎么说别人才能与她调课。

此时，杨秀青端着茶杯去水机前接了水，然后边喝水边慢步过来，在她身旁站定，压低声音说：“师姐，我看网上消息，说司法考试成绩可以查询了！”

罗秀抬头四下看了看，确定办公室没有其他人，才低声回答，“已经查过了！”

“怎么样，过了吗？”杨秀青一愣，然后是掩饰不住的惊奇。

罗秀微微一笑，“通过了！”

杨秀青张大嘴巴差点合不上来，呆了半晌，深吸一口气才缓过神来，急问道：“多少分？”

“413！”

“哇，太厉害了！”杨秀青一掌拍在罗秀肩上，“真不愧是我的师姐！”拍完才觉得不妥，抬手理了理头发，尴尬的笑笑。

罗秀知道他是真心地为她高兴，也没在意，她也很高兴，有人分享她的喜悦，也是对她最大的祝福，正要说什么，却听见下课铃声响了，办公室有人进来了，忙说：“哎，就那样吧，回头再说！”

杨秀青也注意到了，也忙笑道：“好，好，到时候记得请客哦！”

罗秀笑了，“你呀，就知道吃，属猪的呀？”

“唉，只要一日三餐不缺，属猪也可以啊！”杨秀青拍了拍脑袋，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小道消息传得也快，很快，张雪莉、宋兴明就知道了。

中午杨秀青、张雪莉、宋兴明各人端着一个大碗坐在在罗秀的宿舍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由衷的喜悦。张雪莉最兴奋，几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有些含混不清地问道：“秀姐，考那么高的分呢，看来红丽姐推荐的书很不错嘛！”

“确实有效！”罗秀点点头，“以前尤其是去年，不知道要如何复习，翻开书好像什么都知道，做题的时候有些似是而非，稍不经意就做错了！有时候题做错了，还不知道到底错在哪儿，是理解错了呢还是题看错了？”

“所以才要培训啊？”杨秀青不紧不慢说道。

罗秀显得有些兴奋，说：“培训也那样，老师讲什么都知道了，课后下来好像什么都没记住，更别说做题，更是错得多！就说那些错题，翻开答案和分析，哦，原来是这样的，但下一次做题还是会出错！”

张雪莉兴致高涨，“这套套这么神奇啊？”

罗秀点点头，“这套书乍一看都是基础，课后的练习题都是些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一个个知识点，有时候你都怀疑出题的是不是把你当白痴了，但是严格仔细看仔细做，你才发现有些知识点是自己没有弄清楚的，或搞混了的！记不清的搞混的再翻教材和法规来对照，到底哪儿错了，是哪个知识点还没有掌握，还是自己记混了；是理解错了还是看错了，然后重点记忆、复习，直到这些知识点掌握。这个过程然后再做题就好多了！一本书练习完下来，知识点几乎都掌握了，综合分析题就是将各个知识点揉合在一起，只要将各个知识点掌握了，综合分析题好像就没那么难了！”

“这么神奇，那我也要去买一套？”张雪莉脸红了红，兴奋中还有些羞怯。

宋兴明一惊，抬头看张雪莉，嘴里的饭菜差点忘了咽下去，“你也要考试？”

同样疑问表情的还有杨秀青，瞪大双眼看着张雪莉，看不出来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话说出来了张雪莉反而像下了决心一样，对宋兴明抬起下巴，“怎么，不行啊？”

宋兴明的眼神却暗淡下来，几个嗯下嘴里的饭菜，垂下眼睑没说话，微微叹了口气。

听张雪莉说要考试，好像他乡遇知音，罗秀高兴了，兴奋道：“你真的要去考呀？那太好了！”

张雪莉笑着抿着嘴，点头道：“嗯，我也想试试！”

罗秀高兴了，呵呵笑道还没说话，冷不防杨秀青说道：“要想考就下定决心好好复习，抱着试一试玩玩的态度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声音冷冷的，透着寒气。

一腔热意似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张雪莉一下就炸毛了，差点跳起来，冲着杨秀青吼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好好复习呀，我说试试你就以为我不会认真复习了吗？”

张雪莉的炸毛杨秀青习以为常，这时眼皮也不抬，轻飘飘的说道：“知道复习就好！”

罗秀反而有些犹疑，这杨秀青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呀？

傍晚罗秀和张雪莉在河边上散步，她忍不住问了张雪莉。张雪莉笑了，说道：“他当然支持啦，我从小因为不爱看书不爱学习，被他骂了多少！”说完，弯腰捡起一块石子，用力掷向水面，接着说：“我来学校报到之前，他就告诉过我：要想离开这个地方，必须还要努力，不然就得在这个地方待一辈子！”

杨秀青平时吊儿郎当、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原来对自己的妹妹还是挺上心的，看来自己看到的只是他的表象而已！

罗秀也不禁有些疑惑，问道：“那他呢，他也想离开吗？”

张雪莉犹豫片刻还是点头，“他一直在复习准备考研究生！”

原来如此！

罗秀心里不知是喜悦多一些还是吃惊多一些，想了下又问道：“哪个学校啊，研究生？”

“他没说，好像是经济类的！”张雪莉犹豫了一下，淡淡说道。

罗秀不再追问，从张雪莉的语气里，她知道张雪莉不想谈，或者说不想让她知道。

罗秀历来秉承的原则是：再要好的朋友，别人愿意告诉她的，别人不愿意说的，她也不追问，因为别人不想说自然有不想说的道理，要么是交情没有那么深，要么别人有其他考虑！她又何心去追根究底，让大家都不愉快呢！

知道了罗秀要去申请领取资格证，杨秀青、宋兴明、张雪莉都表示，放心去，课堂他们会帮她看着。

只见杨秀青大手一挥，拍拍胸脯，“不用怕，不就两节课嘛，我给他们上体育课，保证出不了乱子！”

罗秀不放心，“体育课目标太大了，更容易被发现！”

宋兴明：“那就考试？快放假了，找一模拟试题，两节课就可以了！”

罗秀还是不放心，“专门考试不好吧？”

杨秀青眼珠一转，“还可以让他们写作文啊，布置两篇作文，我去盯着，保证让他们安安静静的！”

“你又没上他们班的课，要是学校领导看见了，问起来怎么说呀？”张雪莉反问杨秀青，不待杨秀青回答，忙说：“还是我去吧，我也上他们班的课，领导没那么起疑！”

宋兴明忙点头，“对，对，同年级的课程，不容易起疑心！”

罗秀点了点头，心里一热，鼻腔发酸，眼泪差点流下来，“谢谢，谢谢你们！”

张雪莉忙摆手，“谢什么呀，谁叫我们是难兄难妹呢……”一句话没说完，罗秀和宋兴明都笑了，连一脸正经的杨秀青也笑了。

星期二，罗秀一早赶到市司法局律师管理处，按照要求填写各种申请表，然后匆匆赶回学校，她要争取在下午学生放学前赶回学校——学校领导一般会在学生放学前巡查，虽然张雪莉保证会帮她守着学生，但这是她的私事，是与教学工作无关的事情，她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被学校众人所知，更不想牵连张雪莉。

半下午，罗秀匆匆赶回学校，校园里一如既往——有朗朗读书声，也有老师讲课声，操场上孩子们在跑步，体育老师吹着口哨，鼓励学生们加油。

上了三楼，罗秀到自己的班级前，班上静悄悄的，她站在窗前往里一看，只见学生们都在埋头做着试卷，讲台上，张雪莉坐在桌子后面低头看什么、聚精会神。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罗秀脚显放慢，轻转地从前门进去，走到讲台前站定，然后轻轻轻拍张雪莉的胳膊，轻声说：“雪莉！”

叫了两声，张雪莉才抬起头，发现是罗秀顿时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差点就要叫出来，突然想到还在教室，又赶紧闭上嘴，站起身拉着罗秀就往教室外走。

放下的心又重新提起来，如十五个水桶悬在空中——七上八下，罗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与张雪莉拉着她走的脚步一样快，差点喘不过气来。

憋着气走出教室，逃离了班级，罗秀终于发声，说：“怎么啦？”

张雪莉也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对罗秀低声说：“卢校长被调走了，还有董……”张雪莉本想说董狐狸，但想到是在教学楼，还是改口说“主任！”。

“为什么？”罗秀更是吃惊，“调哪儿了？”

张雪莉摇头，“不知道？”顿了一下补充道，“早上教育局来人了，要求他们限期去教育局报道，至于去哪儿，没说！”

才离开大半天，学校就出现这么大的变动，罗秀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至少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没有人发现她不在学校，更不会有人追究吧，她的心彻底放松下来，隐隐有些想笑。

她想了想又问道：“都走了，学校的工作谁来主持？”

张雪莉抿嘴左右动了动，“不知道，应该很快会调校长来吧！”说完瞟了罗秀一眼，笑道，“这不是我们应当关心的事情，反正轮不上你我，放心吧，不管派谁来，我们就是两个教书的，该干嘛还干嘛呗！”

罗秀也被逗笑了，点点头说：“也是，这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

此时，张雪莉才想起问罗秀，“对了，你去填表顺利吗？证什么时候能下来？”

罗秀笑了笑，“还顺利，各种表都有格式的，按照要求填写就好了！”

“什么时候拿证呢？”

罗秀摇摇头，“没有说，应该会是明年吧，至少春节过后！”罗秀边想边说，最后又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那下面呢，还需要做什么？就可以做律师吗？”张雪莉一脸兴奋，两只眼睛晶晶发亮。

罗秀笑了笑，“实习，必须要实习满一年才能领取执业证，有了执业证才是正式的律师，才能对外接案子，出去开庭！”

“哦”张雪莉点了点头，“那你想好去哪儿实习了吗？”

罗秀摇摇头，“还没想呢？准备放假以后去司法局问，有些事情，还是看司法局是如何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