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是个难题,尤其是对罗香!
县城幸福广场,车来车往、行人密集,临近过年,到处一片喜庆洋洋,各家店面传来各类庆祝春节的喜庆甜美的歌声。罗秀站在街边上台阶上,愁眉不展。
她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大楼,不由得叹了口气——大楼的三楼有一家律师事务所,一个小时前,罗秀走进律师事务所,一年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接待了她。
罗秀讲了她的情况,并递上自己的司法考试成绩单,男子接过成绩单,很快面露笑容,说:“好啊,好啊,我们正需要你这类的优秀人才!”
罗秀心里很高兴,说:“那我要如何来实习呢?我在马街中学教书!”
“啊,你还在教书啊?”男子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住了,扯了扯嘴角,“那你不能办案子了哦!”
罗秀沉默,以示承认。
男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闷闷咳了一声,才看罗秀说:“你要知道我们实习是没有工资的,如果你有案源,可以与指导教师一起合作,提取案源费用!你在教书……还在马街,嗯……”男子拖长了声音,一副犹豫不决。
这样的反应,罗秀意料之中,她说:“我不要工资,就把实习证挂在你们所,实习期满我拿到执业证,说正式过来执业上班,你看……”罗秀小心地看着男子的表情,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男子嘴角勉强扯起一个弧度,连连摇头,“不行,我们不接受实习挂证!”男子说完,又看了罗秀一眼,确定他说的罗秀听在耳里,“现在司法厅、司法局严令禁止挂证实习,要求必须本人到所,亲自参与案件办理,否则……所以不行!”
“司法局的规定?”罗秀有些不相信,问道。
“对,司法局、司法厅都是这样规定!”男子说完,拿起旁边桌上一个卷宗,再看罗秀一眼,“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司法局、怀法厅核实!”说完,打开卷宗,似乎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罗秀的心沉了下去,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见男子眼睛看向卷宗,明显不想与她多谈,只得道谢,转身走出律师事务所。
难道我真的只有辞职吗?她问自己!
脑海里,不禁想起放假离校前的一幕!
学生放假了,老师们开完年终总结会议也要离校!
中午,杨秀青的宿舍里,罗秀、杨秀青、张雪莉、宋兴明、孙中华一起为罗秀考过司法考试庆祝,也是大家放假前的告别。
菜已上齐,酒已斟满,三杯酒下肚,大家的话匣打开了,张雪莉气愤道:“哎,孙教师,不是说董狐狸调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孙中华放下手中的酒杯,叹了口气,“说是他熟悉学校情况,还是要保证学校的教学正常进行!”
“他不在的时候,教学不一样正常进行吗?”张雪莉抢白道。孙中华笑笑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宋兴明叹气,“看来,又是回到原来的老样子,一潭死水沉沉!”
“还是你好,考过司法考试,就要跳出这个鬼地方了”张雪莉说着,接住身旁罗秀的胳膊,一副小女儿状、撒娇又羡慕的表情。
罗秀脸红了红,讪讪笑道:“还早呢,资格证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还得去实习,要实习满一年才能申请执业证,只有拿到执业证才算真正的律师!我现在,连去哪里实习都不知道呢!”说完,也是一声叹息。
“实习,找家律师事务所不就行了吗?”张雪莉眨了眨眼,“那么多律师事务所,随便找一家就不简单!”
罗秀摇了摇头,“马街没有律师事务所,要实习最起码要去龙定,可龙定……看来我只有辞职了!”
“辞职?”杨秀青眉毛一挑,“你可想好了,现在很多律师事务所实习都是没有工资的!”眼神表情很明确,你生活怎么办?
罗秀沉默不语!
她知道杨秀青说的是实话,填表之后,她联系过骆红丽和庄纯,询问她们实习的情况,庄纯告诉她,实习一般都没有工资,她们的实习证挂在导师的律师事务所,跟着导师做项目、办案子,导师每个月给点生活补助!
问骆红丽,骆红丽说:“导师接的案件直接丢给她,她们负责全程做完,导师只是负责出庭,案件办完了,按案件给点提成!”
要实习就得去律师事务所,可是没有工资,她还得生活!可是若没有实习,就不能申请执业证,罗秀两下为难,已经纠结好几天了!
孙中华年长,经历稍多些,“那能不能找一家律师事务所,由他们办实习证,就是把证挂在他们所里,你照样教书,等实习期满了直接办执业证!”说完,见大家都是疑惑未闻的表情,又说道:“我有个同学在老家做律师,他以前就是这么办的!”
罗秀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办法!话还没说出口,却被杨秀青否决了,“那是以前,现在明城的很多律师事务所不接受挂证了,据说是司法厅有规定不允许!”
“你了解过?”张雪莉歪着头看着杨秀青,一副吃惊的表情。杨秀青脸微微红了,回瞪了张雪莉一眼,“不会上网看啊!”
宋兴明一向维护张雪莉,适时岔开话题,“先问问吧,明城是省城管理严格,龙定小县城也许可以呢!”
孙中华也点头,“对,对,也许龙定管理没那么严,小县城嘛难道还来现场来查看啊!”
杨秀青点点头,“那就问问吧,关键是要有律师事务所接收你实习,否则……”杨秀青没有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虽然不抱希望,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进律师事务所,得到的答复就是如此,罗秀的心情犹如浸在冰水里,冷冰寒气刺骨,湿哒哒的拉不起来。
龙定县城不大,只有三家律师事务所,罗秀一上午全跑了一遍,得到的答复大同小异:可以实习,但没有工资;有案源可以找导师合作,按案件分成;不接受挂证,必须亲自到所实习,参与案件办理。
难道,真的只有辞职吗?脚步沉重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罗秀不禁心里哀嚎!
一连几天,罗秀把自己关在屋里,反复权衡思虑者辞职和实习的利弊,设想着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以及如何解决。窗外收卖年货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欢快喜庆的歌声充满着大街小巷,不时飘进罗秀的耳朵里,优美的旋律在她看来觉得刺耳甚至是一种讽刺,她的心犹如在冰窖口旋着,要么落下去冰冷彻骨、摔得粉碎;要么就这样悬着,但不知道悬着的那根绳什么时候会断掉,最后自己照样摔得粉身碎骨。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话不多说,将自己封闭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就让一切随风而逝吧!
吃过早饭后,她又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电话铃声将他游离天外的神识强行拉了回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耐烦的接起电话,“喂,找哪位?”
电话里响起同样慵懒带调侃的笑声,“你不会啊还没起床吧?”是张雪莉。
罗秀一骨碌爬起来,“哪里呀?早就起来啦。”
电话里,张雪莉呵哥笑着,过了一会儿说;“快起床吧,我们已经在火车上了,还有一个小时就到龙定了!”
罗秀吃惊,“你们……到龙定……”罗秀有点发懵,“你们来龙定,什么事儿啊?”
“天,你在家忙些什么呀?”电话里张雪莉一声哀嚎,“这么大的事儿都忘了呀!”说完也不待罗秀回答,提高声音八度,“宋兴明家杀猪饭,不是说好一起去吗?”
罗秀恍然大悟,“哎唉呀,瞧我这记性,还真是忘了!”
“一天到晚在家忙什么呀?找到实习单位了?”
,“唉,一言难尽!”罗秀正要说什么,只听电话里,张雪莉旁边似乎有人说了什么,只听张雪莉语气一转,正经说道:“客运站门口见啊,我们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宋兴民家在龙定县下辖一个山村,每年过年前都要杀猪宰羊,每年宋兴都邀请杨秀青、张雪丽和罗秀去吃杀猪饭。这次放假前,杨秀青、张雪莉就约好,与罗秀在龙定县城会合,再一起去宋兴明家。
翻身下床,罗秀赶紧放下电话,打开衣柜找衣服。
快速梳洗完毕,罗秀下楼来,出门的时候想了想:大过年的到别人家去空着手不礼貌。于是来到自家的摊位前,在堆成小山似的各种年货前仔细的看了一遍,最后提了一盒牛奶,拿了一豪华包芝麻糊,对守摊的父亲说:“爸,同事家吃年猪饭,我拿走了啊!”
父亲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沉默就是允许,罗秀没有多说,提着牛奶和芝麻糊,快步向客运站方向走去。
到客运站时间还早,罗秀看了看车次,时间还早,又见站里人来人往,大包小包的,她担心张雪莉找不到她,于是出站,站在客运站进门外的街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不时有人上前来拉客,问她要去哪儿,罗秀摇摇头,其实如果不是张雪莉他们来,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自从去律师事务所问过之后,她因考过司法考试的热清几乎被消磨殆尽,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如一潭死水,不管什么事也激不起什么波澜!
罗秀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时抬头看向来车的方向,搜索自己要寻找的目标,没有出现,就继续低头想着事情,不时以脚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聊以解闷。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惊喜的欢呼,“秀姐!”
迅速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只见一张天蓝色的出租车旁,张雪莉向她用力地挥手——军绿色的中长款羽绒服,将张雪莉娇小的身材包裹得严严实实,看着就觉得很温暖。张雪莉的身后,高一头身穿黑色派克羽绒服的杨秀青一脸淡漠的走过来。
罗秀快步迎上去,故作气道:“你们跟我说一个小时,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在这儿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张雪莉笑了,上前一把挽住罗秀的胳膊,“哎呀,是我错了,还不是有些人……”说着眼角往后瞟了瞟,“担心你起不来嘛!”
罗秀本来就是装着生气,此时瞪了杨秀青一眼,故意气道,“难道我真的是猪吗?”杨秀青别过脸,装没看见,张雪莉扑地笑了!
说说笑笑之间,三人进了客运站,买票上车!
春运客流量大,车站实行滚动发车,很快车里坐满了,车辆启动往城外急速驶去。
宋兴明是一个村子,距离公路有一段距离,三人下了山尚着山路慢慢走着,边走边说,杨秀青问罗秀,“你实习的事情怎么样了?”
高涨的热情很快冷却下来,罗秀不由得叹气,“都一样,不接受挂证,说是司法厅有规定;没有工资,如果有案子合作可以分成!哎,我一直在纠结是要实习还是要吃饭!”
“那你是怎么考虑的呢?”杨秀青问道。
罗秀摇摇头,“不敢想,实习是必须要过的,不实习不能申请执业证;可辞职……我总要生活,要吃饭啊!”罗秀苦恼!
杨秀青理解地点点头,“如果你是大学老师,就可以边上课边实习了!”说着,杨秀青看了罗秀一眼。
“可我不是大学老师,只是一个中学老师啊!”罗秀不禁哀叹。
杨秀青没有说话,他深知:在现实面前人是多么的渺小、无助!
张雪莉走在最前面,此时回头一抬下巴,“哼,如果是我,我就去实习,反正早晚都要实习,早点实行早点拿执业证!”说完,又说罗秀,“姐,你就再教一年的书,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你想永远在那儿吗?
难道你还没在那个地方呆够吗?”
张雪莉所说的正是罗秀所犹豫的,“我知道,可是……”空气似乎静下来,罗秀觉得心又在冰窖口晃荡着,不知道何时落下去,渐渐觉得浑身发冷。
转过一个小山坡,已经远远地可以看见宋兴明家所在的村子,三人停下来歇歇,此时杨秀青说:“这是要想好,这关涉以后你的工作,甚至以后的人生道路!”
罗秀点点头,叹气道:“我在想如果实在不行就辞职,先在县城找个地方实习!然后……”罗秀没有说下去,犹豫的看了杨秀青一眼,突然有点心虚,“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既然都辞职了,何必一定要在龙定呢?”杨秀青抬头看着罗秀,“要走就走远一点!”
“远一点!”罗秀一愣,“还能多远?”
杨秀青没有回答!
罗秀又似自言自语道,“实习没有工资,我还能去哪儿?在龙定还可以家里住,至少吃住不花钱,去了其他地方,哎……”
罗秀的意思,杨秀青和张雪莉当然明白,但有些话,杨秀青也不便说得更多,想了想说:“曾经听人说过,法律是为经济服务的,经济越发达的地方法律才更有市场,龙定只是一个县城,恐怕……”杨秀青的语调不紧不慢,最后停顿,若有所思地看了罗秀一眼。
“是啊,秀姐,不如去明城吧,明城律师事务所多,应该要好找实习!”张雪莉点头说道。
“明城!”罗秀一下有点懵,“我已经离开这么几年了,去了找谁啊!”罗秀心里没底,杨秀青也不勉强,“我们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考虑!只是……事情总需要尝试,不尝试又如何知道能不能突破呢!”杨秀青最后补充道。
记得杨秀青曾对她讲过,玩游戏和人生其实很相似:枯坐原地,只有坐以待毙,冲出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于其困死原地,不如冲下去!
只是一下子要冲这么远,罗秀心里还是不踏实,低头想了想说:“我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