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近水楼台先得月啊，都填上了！”

实习期限届满一年，事务所通知可以申请执业证了，罗秀到司法厅律管处领取律师执业证申请表，回到在办公室，坐在工作卡位上慢慢填，突然前方响起似曾熟悉的声音！

罗秀抬头，只见林尚俊背靠着前面的工作卡位看着她，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你还没有填吗？”罗秀愣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问道，淡淡的表情，语气不冷不热。

想明白以后，罗秀克制自己不再主动与林尚俊联系，即使偶尔碰着也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再没有深入的交流，她不想给别人误会，更不想让自己陷入越深，既然没有可能，何必打扰别人也为难自己！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尚俊也自然与罗秀减少了交流，他肯定在忙着于琳琳呢，罗秀想！此时，林尚俊倒也没有异常，一抬手，“嗨，今天早上才通知我！”林尚俊一脸不忿，“接到通知赶紧跑了过来，结果……上去……律管处下班了。”说完，故作委屈地撇撇嘴。

如果是往常罗秀都会安慰他几句，但此时罗秀不想多说，依旧淡淡道：“没事啊，可以下午去拿。”

“可我下午要上班了。”林尚俊有些不情愿，也有些气闷地看了罗秀一眼，好像在怪罗秀不理解他的心情。

“那你要怎么办？”罗秀抬头瞟了林尚俊一眼，嘴角勉强扯起一个弧度。

林尚俊更气闷，横了罗秀一眼，“我还能怎么办？司法厅不是我家开的，律管处也不是我发工资，我能把他们怎么办？”

“既然知道，你还发什么脾气呢？”罗秀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是……”林尚俊扯直脖子，顿了一下又卸下气了，“我说你啊，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同情心？”罗秀打个失笑，“你需要吗？”说完看了林尚俊一眼，又是一笑，“我们林律师还需要同情心，你不是一直很有信心吗？这点事就难着你了！”

林尚俊惊愕的表情定定的看着罗秀，好一会儿才重重叹了口气，“哎！”然后摇摇头，走出了办公区。

罗秀抬起眼皮盯着林尚俊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冷冷一笑，然后低下头继续填表。

将申请表交到律管处，罗秀的考试地不是在明城，她得回报名地即龙定司法局开一份考试证明。

罗秀向陈正勇请假说明缘由。实习律师申请执业证是大事，陈正勇没有理由拒绝。

一早，罗秀在龙定司法局律管科开具好考试证明，拿着考试证明边看边往楼下走。

终于可以拿执业证了，越想越开心，好像看到光辉灿烂的前路在向她招手，罗秀心里乐开了花。

“罗秀！”耳边一声低沉的大吼，震得罗秀浑身打个激灵，手里的考试证明差点掉下来。

喜悦之光一下扑灭转为一阵火气，罗秀转头就想骂人，张口还没骂出来，却看见一张惊喜带笑的脸，嘴角眉梢往上弯，一看就是抑制不住的笑。

“杨秀青！”罗秀一声惊叫。

惊异、喜悦之后才想起要骂人，罗秀一跺脚吼道：“你怎么在这儿？”

“好像应该我问你吧？”杨秀青已经收起夸张的笑容，歪着头看着罗秀，“你怎么在这儿？笑得脸上都开花了！”说着，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下巴朝罗秀抬了抬。

罗秀顿时觉得脸发热，可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回来开考试证明！我是在这儿司法局报名考试的，现在申请执业证，需要这里出具考试证明！”然后下巴往杨秀清的方向一抬，“你呢？你来干什么？”

“我来开工作证明！”

“工作证明！”罗秀一愣，“你开工作证明做什么？”

“研究生报名！”杨秀青看了罗秀一眼又低下眼，“我报考华中财经大学的研究生，因为我是专科毕业，报名需要提供两年以上的工作证明，所以来教育局……”

还在学校时罗秀就知道了，杨秀青一直在看财经方面的书，此时也不觉得奇怪，于是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把握吗？”

“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谁能说有把握呀？只是努力去做吧！”一改前面的笑容和自信阳光，杨秀青低下头轻声说道，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要相信你自己，相信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你一定行的！”罗秀想也没想，赶紧安慰鼓励，“就像你当年鼓励我一样！”

“是啊，要相信自己！”杨秀青抬起头，脸上已是淡淡的笑容，“就像当年你一样，努力去做相信总有收获的！”

“对啊，你看看我，我那么笨跨行都能考……何况你……那么聪明！”罗秀伸手拍打了一下杨秀清的胳膊，以示鼓励。

杨秀青笑了，“别那么说自己，你也很优秀的！”

罗秀不再否认，“可能也只有你……你们觉得我优秀了！”

“也是！”杨秀青呵呵笑道。

说说笑笑走出政府办公大楼，杨秀青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表，说：“中午了，你还要去哪儿？”

“回明城啊，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呢！”罗秀说完，才想起问道，“你呢？”

“回马街！”杨秀青简短答完又道，“这个点了，回马街也是下午了，一起吃顿饭吧，吃完饭你回明城，我回马街！”

一年多没见了，罗秀也不想与杨秀青马上离开，于是说：“好啊，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主要是你没时间见我们！”杨秀青淡淡的叹了口气。

罗秀在明城实习以后，杨秀青两次到明城联系罗秀，罗秀都在外面出差、办案子没见着。想到此罗秀说：“下次你来之前先电话联系吧，我保证在明城等着你，你提前又不说，到了才联系，临时临位的不凑巧。”

罗秀虽然觉得内疚，但说的也是实话，坦然的看着杨秀青，脸上还带着点委屈。

杨秀青笑了，“好，好，好，下次提前联系，我们罗律师现在是大忙人，要见你还要提前预约！”

“哪里了，上次张雪莉、宋兴明他们来我就在啊，是你不提前说！不凑巧！”罗秀不服气，反驳道。

杨秀青不想跟她争论，此时说：“好，都是你有理，你是老大！”

罗秀笑了，好像又回到以前在中学教书时，大家一起斗嘴说笑的时候，这是她离开马街到明城实习以后，最开心的一次笑了。

车站旁的小饭馆，杨秀青点了三个菜，两荤一素，罗秀也不客气，菜上来就开始吃。

边吃边聊。

罗秀：“怎么样？在学校还好吧？”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杨秀青低头吃菜，漫不经心地答道。

“雪莉怎么样？司法考试还考吗？”

“考啊，自从你走了以后，她可积极了，她说以前也想考但想着办不到，自从你考上以后，她说原来只要努力还是可以办到的！于是努力在考呢！”

罗秀笑了，一脸自豪，“宋兴明呢，我看他俩挺好的！”

“他……”杨秀青犹豫了一下，“他也在准备考研究生，他们……他们……”

见杨秀青迟疑不愿说下去，罗秀也没再问，转移话题，“他想考哪个学校的研究生，宋兴明！”

“可能省内吧，省外的……他估计有点……够呛！”杨秀青吞吞吐吐。

“都想走啊，马街中学会不会怪我开了一个坏头，影响教学秩序，教师情绪！孙中华走了，你们都在努力了想走……”罗秀呵呵笑道。

“不存在！”杨秀青摇头，“自从营养补助事件后，学校的氛围比以前好多了，校长和教导主任也换了，所以教师想进修想学习深造，学校还是比较支持的，只要不影响正常的教学工作，他们不干涉！”

罗秀哎地一声叹气，“怎么当初不这样呢？”

“当初要这样，你就舍不得走了！”杨秀青头也没抬，顺口说道。

罗秀想想：也是，没有压迫就没有反抗，温水煮青蛙，也许她就被煮死在马街中学的那盆温水里。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那自己现在是福还是祸呢？罗秀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杨秀青一挑眉，看着罗秀，“干嘛叹气？我说的不对吗？”

罗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当初离开马街中学是对是错，几十年以后，再来看现在我们所做的事情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杨秀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别想那么多，事情总要往前看，人总要往前走，选择了就要负责，至于对错可能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见罗秀低头沉思不说话，杨秀青又说：“你呀，有时候劝我们道理挺清楚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反而就弄不清了，相信你自己，也试着去相信别人，不管对错都要去努力试一试啊，万一成功了呢！即使没成功，至少我们也不会后悔！”

罗秀低头沉思，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笑道：“今天是怎么啦？这么深沉啊，好像老学究在跟我上思想品德课，这么高大上！”

杨秀青嘴角扯了扯一个苦笑，低头看着桌子啊，半晌才抬头看罗秀，低声说：“我大伯过世了，这些话是他以前经常讲的，可我没在意，现在他不在了，反而……记起来了！”

杨秀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罗秀明白了，她想：成长都要付出代价，这就是杨秀青成长的代价吧！

一连几天，罗秀都在想杨秀青的话，是啊，世间哪有那么多对错，只要努力的去做，无愧于心就好，至于对错就让以后来评判吧。

律管处处通知可以拿执业证是一个月后，罗秀从一堆红色的本本里找到自己的名字，翻开看看忍不住地喜悦。

签字出门下楼，边走边看着手里崭新的、紫色封页、散发着油墨香味的律师执业证，罗秀一时百感交集，从决定参加司法考试到取得合格成绩单，辞职、寻找实习单位，一步步一幕幕，如电影画面般，一帧一帧从脑海里翻过……

站在电梯厅里，透过铝合金窗户看着楼下不远处车来车往、人流穿梭的十字路口，罗秀觉得她的心就像那十字路口，嘈杂而烦乱，激动兴奋又透着一丝不安忐忑，直到手紧紧握着那新的小小的带着纹路的厚封面本子，她杂乱的心才渐渐定下来。

这是真的，她的努力付出终于获得了她想得到的……

万事皆有对价，这是杨秀青的话，她罗秀辞去了稳定的教师工作，独自来到明城这个她几乎陌生的城市实习，奔波挣扎，希望在这片城市里能有自己的一片空间，然后能扎根、生存……世事无对错，都是自己的选择，就得承受选择的结果，她不去想：这个执业证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者她将要面临什么？她只知道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不放弃，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