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人士兵一到,也不啰嗦,下马后就开始一家一家地查看,除了留下一口铁锅让人做饭,其余铁器统统收走,然后甩下一锭大小不一的金银。
别看都是蒙人,说的汉话也能让人听懂。
商家们都在哈喇河边受过教训,也不敢说什么闲话,就这么任其施为。
“倒霉,又要被抓壮丁。”
旁边的这个伙计低声抱怨着,还是伙同其他人,快步迎了上去,帮蒙人沟通交流,维持秩序。
周秦川他们只有不到十口的铁锅,还都是用杂质很多的晋铁打造而成,本就不值什么钱,全部被征去损失也不大,何况还不多不少地补偿了些碎银子,如此一来,算是勉强保了本。
不简单啊,周秦川暗自感叹。
这些蒙人不明火执仗地硬抢,好歹给些补偿,之后还要同大伙儿公平交易,狼突然不吃肉该吃草了,那定然所图甚大。
这些特意收走的铁制品,周秦川猜测,多半是拿去打造兵器箭头,只是都得回炉重炼,去除杂质,就不知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一番喧嚣过后,蒙人们用牛车将铁器全部拉走,众商家这才重又忙碌起来,开始搭建帐篷,拾柴挑水,准备当晚的饭食。
刚出塞的时候,周秦川三人搭建帐篷还不太熟练,在热心人的帮助下,又经过大半个月的磨练,眼下已是轻车熟路。
不一会儿,睡觉的地方有了,火生起来了,简单的吃食也准备好了,半个月的奔波,终于在今晚暂告一段落。
翌日,吃过朝食后,众商家就忙碌了起来。
大批牧民蜂拥而至,将商家所在之地围得水泄不通。
果如那个掌柜所说,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让一直忐忑不安的众人都放了心。
这么一来,除了不能按时交货到相熟部落,失了信誉之外,于银钱上并无损失,众商家都觉得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来交易的除了蒙人,还有汉人,数量竟也不少,都是自那个怪异僧侣迎接农夫们的垭口之后而来,多在傍晚时分,让众商家都生了好奇之心。
有鉴于哈喇河的教训,还有如同苏幼蓉这般花点小钱打探下来的小道消息,没人敢轻举妄动地乱跑。
不过找这些汉人套话的可就不少了,身为行商之人,走南闯北,大多数人嘴皮子都利索得很,自认为几下就能从这些一看就是农夫的嘴中撬出些东西来。
未料来此交易的汉人看似憨厚老实,却个个嘴紧得很,众商家包括周秦川三人,都未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众商家遂熄了心思,一心一意地卖货,都觉着一旦把货卖完,那不拘是冒充商队,将他们骗来的那些汉人,还是这个大部落的那些蒙人,总得给他们个说法罢。
周秦川他们的货少人也少,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除了金银,那些牛马皮毛什么的一律不要。
但即便如此,不出两天,除了留着自用的部分,青盐茶砖粗布卖了个干净,只剩下泡菜咸菜和草纸。
这些东西连问的人都欠奉,让周秦川大感意外,不过当时就抱着卖不掉自用的想法,倒也不觉失望。
倒是他们带做口粮的粮食不时有蒙人问问价,只是给的价钱没有周秦川想像的那么高,也就比关内的价钱多出三成。
这个价刨去成本,再加上辛辛苦苦拉过来的人力消耗,实在赚的不多。
周秦川当然不愿意卖,倒不是价格问题,而是这些粮本是为他们三人一路到辽东所备,如今虽然多半去不成了,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能留还是尽量留罢。
三人旁边的一户商家可就苦了,这趟本就是去送粮的,没想到被劫了过来,价还如此之低,赚的远不如预期,在他看来,这就算是亏了。
总体说来,在此售卖货物,除了粮食和周秦川带的咸菜草纸外,其他东西都很好卖,就连那些常跑单帮的也这么认为,售价也能比其他地方高出两到三成。
纯从赚钱的角度来看,这一趟还算值得。
货物价高好卖,说明此地同汉地已经很久没有交易了,统一收走铁器的行为,更证实了该部的窘迫。
而该部并不是穷困潦倒的样子,相反还颇有钱财,周秦川只要金银的交易条件其实在塞外有些苛刻,但也并没有成为阻碍。
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一个事实,按后世的说法,那就是这里被明廷实施了贸易制裁,而且时日不短。
能被大明如此惩戒,却又实力不弱的蒙人部落,周秦川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计较,只是尚待证实。
这日午后,吃过饷午,靠着帐篷,守着自家那点可有可无的货,周秦川三人正晒着太阳,打着瞌睡,有人来了。
“唷,周当家的,生意不错啊,货都卖完了。”
三人的摊位前,有人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周秦川掀开盖在脸上的笠帽一看,熟人嘛,王五是也,将他们拐骗到此的商队中的伙计之一,与清末那个外号大刀的侠客同名,只是这人嘛,就
古北口时,就是他上门来同自己所在客栈的各个商家分说的,说他们身为大商队,看不上大伙儿凑来用作护卫费用的那点银钱,三瓜两枣的,都给大家免了。
让大伙儿把心妥妥地放到肚子里,跟着他们一齐出关,保准不会出事儿。
这张脸当初在古北口的时候大气异常,结果呢,事儿是没出,把大家都劫到蒙人这里来了,至今尚不知他们有何打算。
虽说来这里也不少赚钱,可这种拿刀架在脖子上强迫人的行为,周秦川实在接受不了,哈喇河边的鲜血仍然历历在目。
这两日里,周秦川也曾暗中观察,筹谋逃跑,只是周围看似宽松,无人看守他们,但不时就有小队骑兵往来驰骋,也不知他们是在练兵,还是在巡弋。
周秦川自忖,凭三人的那些骡马,还有拙劣的骑术,跑不出多远就会被撵上,只得很不甘心地熄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