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色映在院中央,柴绍情抚摸着黄花梨的靠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似乎变了很多,”孙舞墨半闭着双眼靠在软塌上,声音软软的。
柴绍情听了这话,立刻抬起了头,她瞧着眼前如水的月色叹息道:“你知道,绮儿的身世,我已经托人去京城告诉清玥了,原本是想让绮儿在嘉州安稳过完这一辈子,可谁料天不遂人愿。”
“你也不必如此,”孙舞墨坐直了身子,“邵尚宫想保全女儿一个平安喜乐,可人的命数就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她,也许绮儿天生命数就与这皇宫脱不开。”
“也罢了,多想无益。”柴绍情的声音几乎是有些无奈。
孙舞墨见状立刻笑了起来,她抬起了眸子定定地看着柴绍情道:“你怎么老了老了反倒是畏畏缩缩了起来?这些个孩子可是太好了让你胆子也小了?若是如此,你不如同我一般,随夫君乞老归乡。”
“你好得脸说了?”柴绍情面有嗔怪之意,“邠国公突然要告老还乡可是你的主意?”
“怎么会,”孙舞墨失声大叫起来,“官家刻薄寡恩、疑心又重,郎君自己心中惴惴不安,才想着辞官归隐的。”
柴绍情这才微微放了心些,旋即道:“你们若是打定了主意也是极好的,只是明日我便要进京了,你若是定了日子离开切记告诉我一声。宓儿快出嫁了,日后嫁到江南还要你多照顾。”
“知道了。”一阵风吹来,吹灭了屋中的烛火,孙舞墨手上的珠串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这个夜晚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第二日清晨,送水的女使尖叫着从李凰然的房间里冲出来。
房间中,李凰然的衣衫已经破乱不堪,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似乎死不瞑目。
王怀荞看着自己女儿凄惨的死状哭晕过去了数次,任凭儿媳潘绿宜如何安慰,王怀荞依旧是死死抓着女儿的胳膊不肯撒手。
这样的戚戚然看得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孙舞墨冷冷地扫视了屋内一圈,声音如同冰雪不化一般道:“凰儿的院子与恩儿还有修儿的院子都挨着,到底是谁在孙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孙舞墨这话分明指的是内部人搞鬼,王彦超也很明白这件事十之八九就是长房的人做的,但眼前没有证据他是断然不能表现出来对长房的不满的,于是他不疾不徐道:“凰儿是李家唯一的孙女儿,出了这样的事,九泉之下我如何与李兄交代啊,既然大嫂嫂是当家主母,自然要大嫂嫂为我家做主才是。”
小田氏差点被王彦超这句话噎死,虽说昨日自己抢了柴绍情的风头,但众人皆知这孙家这一代的当家主母是柴绍情,王彦超如此说话摆明了就是怀疑到长房身上了。
可小田氏昨夜早早便睡下了,潘素也一直在近侧侍奉,到底是谁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小田氏和潘素面面相觑,很快他们便注意到脸色煞白的孙绯月。小田氏立刻明白过来这件事与孙绯月一定是有脱不开的干系,她一口气憋在了胸口,险些昏了过去。
众人见状急忙上前查看,潘素却是一把拦住了众人慌乱道:“阿娘这是老毛病了,我与绯月扶她去歇息一会儿便是!”
说罢,潘素急忙招呼徐妈妈和花妈妈上前,像抬死猪一般把小田氏抬了下去。
“你给我跪下!”刚进房间,装昏的小田氏就迫不及待地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硕大的身躯扭转十分困难,但她还是没忘记数落孙绯月,“自云儿进这个家门你就对她心有芥蒂,如今竟然用这么大的事情去构陷她,你是不是疯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垫脚石吗?你如何非要自毁长城?”
孙绯月心中不服,她虽跪着,却抻直了身子气鼓鼓道:“我实在是不懂,你们到底为了什么非要保全钱云儿?她美貌不足、也不算机灵,偏偏你们这样喜欢她!”
“你懂什么!”小田氏再次大声呵斥道,“钱云儿的生父钱雅可是被刘通射杀的,钱云儿跟刘绮雪这个小蹄子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只要柴绍情那个贱人护着刘绮雪,钱云儿便是我们家最有用的棋子!如今你自毁长城要我如何收场?”
“我······”孙绯月之前并不知道这层关系,她自以为高明的一石二鸟之计,其实不光破坏了小田氏和潘素的全盘计划,还直接把孙家长房和邠国公府推向了对立面。
“如今该怎么办?”潘素虽然心疼女儿,但更心疼全盘覆灭的计划,她急忙扑到小田氏面前,“阿娘您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小田氏此刻其实也没什么办法,她微微闭目顿了顿才对徐妈妈道:“这样的情状,只能弃车保帅了,你去布置,这件事便是落到黄氏头上了。”
“是。”徐妈妈嘴上虽应着,身体却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小田氏再次回到厅上的时候,已经气定神闲地换了一副模样,她开始装模作样地指挥着自己身边的徐妈妈和花妈妈挨个房间搜查可疑之处。
很快花妈妈便带人从黄氏的房间中搜出了“凶器”,黄氏一脸茫然地就被拖了下去,虽然是草草了事,但王家却也说不出什么可辩驳的理由,李守元和王怀荞恨恨的瞄了小田氏一眼,便在柴绍情的帮助下,整理好了女儿的衣冠,草草地用上一匹白布将女儿的尸身小心裹好带上了回程的马车。
“真真是造孽。”回到鸣安堂,王怀蓁再也忍不住,悲?地哭了起来,“凰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啊,长房的人何至于如此狠心,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便要了凰儿的命!”
“舅娘不必太过伤心,”刘绮雪立刻起身安抚起了王怀蓁,“凰表姐生得美,怕是天妒红颜要她去身边做仙女呢。”
“是了是了,”柴瑶玉也站了起来,走到王怀蓁身边安慰道,“嫂嫂不必如此悲伤,恶人自有天收,昨日到底是谁与凰儿发生龃龉我们都是知晓的。”
“是啊,你不必伤心,待宁儿生产之后,我们慢慢跟她们算这笔账!”
柴绍情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掌心,眼中发红的血丝似一团野火一般骇人。
刘绮雪看着柴绍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刹那间未曾绑好的青丝瞬间软软垂落在了她的肩头,好像一挽墨色的瀑布一般。刘绮雪摸了摸瞬间散落的青丝,凉凉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