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前尘往事(1 / 1)任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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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孙宁馨产期将至,举国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因此李凰然的丧仪只得匆匆忙忙被办完,王怀荞心中觉得委屈了女儿可又不敢跟皇帝对着干,悲愤之下,选择了随父母迁居江南隐遁而居。

送走了王家人,柴绍情等人也很快就按恩旨进宫陪产,不料小田氏也吵着要回京城。虽然在京城两家并不住同一个府邸,但柴绍情还是怕孙绯月等人刁难刘绮雪和宋语嫣,便带着二人一起进京,只是将龚颜卿交给了留守西京的长媳高淑抚养。

孙宁馨入宫已经五六年了,早在入宫的第一年孙宁馨便因为有孕从五品才人被超拔为一品贵妃,可惜那个孩子未足月便不知什么原因小产了,此后的五年时间里,孙宁馨再也没有过身孕。如今有了身孕,皇帝自然是万般重视的。

“禀贵妃,”孙宁馨一早就在仁明殿等着柴绍情一行了,秦晴也不敢怠慢,接了人一路快步向前,径直走到孙宁馨面前盈盈拜下道:“按照官家的吩咐,郡主已经到了。”

“快请!”孙宁馨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身孕,快速地挪着小碎步向殿外走去,见了柴绍情,更是直接扑到柴绍情腿前不停地撒娇,“哎呦阿娘,您可是又年轻了,许久不见,您可是想念我想念得紧了?”

柴绍情今日也是精神矍铄,柴绍情最是挂怀的孩子便是孙宁馨,总想着她一人独居宫中,太不容易:“我也是想念你想念得紧,只是怕我一进宫你的左右又不安生。”

诸人都被柴绍情这句话都笑了,更为滑稽的是没多久,左右两边的殿阁果然就似说好一般响起了摔东西的声音,孙宁馨转而苦笑了一下,看得柴绍情直心疼。

这宫里只有三个有位分的嫔妃,便是一品贵妃孙宁馨、四品美人吴宜修和五品才人高渝,就连生了儿子的臧缃纭也只不过是个御侍,可见皇帝对孙宁馨有多偏心,因此宫里这些女人日日都像乌眼鸡似的盯着孙宁馨,柴绍情心中也是隐隐担忧,生怕孙宁馨在这宫中受委屈。

“老夫人别站着了,娘子已经吩咐将偏殿收拾出来给您老居住了,”邵清玥微微一笑,想着打破僵局,然而下一秒她的睫毛却开始剧烈地抖动着,目光猛地停留在了刘绮雪头上的朝阳五凤挂珠钗上——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跟着柴绍情到了孙家,但是她并没想到柴绍情竟然带着刘绮雪进了宫。

“清玥你怎么了?”孙宁馨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因此看着呆在原地不动的邵清玥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绮儿,”柴绍情示意孙宁馨屏退左右后,拉起刘绮雪的手轻轻道,“也算是舞墨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你也长大了,也不该瞒着你,清玥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当年你的姐姐被歹人所害,清玥就把你交托给了子墨,子墨为掩人耳目,便将你送给了她不能生育的小女儿抚养。”

“······”刘绮雪微微有些发愣,她没想到自己的亲娘竟然近在咫尺,呆立了半天,她才伸出手来,颤抖地将邵清玥的泪水轻轻拭去,磕磕巴巴道:“阿、阿娘,你,你别哭。”

然而当邵清玥看清了刘绮雪头上那支朝阳五凤挂珠钗内侧的图腾后,却抱住刘绮雪哭得更大声了——这只簪子是她亲手所做,内侧所刻图腾是太原邵氏的族徽。

在旁人眼中她邵清玥是皇帝的红颜知己,是这皇宫中除了孙宁馨外最尊贵的女人,永远都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但却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她过得又有多么隐忍、克制,甚至于家族覆灭的时候,她都不能哭不能怨,因此她明白,想要再见自己的孩子,就必须这样冷血无情地活着。

“好了好了,清玥别哭了,这是好事啊,”孙宁馨唯恐邵清玥太过伤心引起隔壁吴宜修的注意,随即拉着邵清玥和刘绮雪的手笑道:“绮儿,听说你擅养花草,官家才赏了我一些极品兰花,你阿娘啊,是怎么也侍弄不好,倒不如你帮我好好侍弄侍弄”

“是啊,”邵清玥也急忙附和道,“这次入宫你就多待几日,宁馨生产之后也需要人照顾的。”

“是,阿娘、姨娘······”刘绮雪的声音逐渐微弱,但心里却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

“没想到今日竟是双喜临门的,”符沁羽见状立刻笑语盈盈道,“阿娘今日可是要露一手了,做些樱桃煎和状元糕来尝才是呢。”

“你啊,”柴绍情也笑了起来,“罢了,晴儿,去把缃纭也叫来,我们权当吃个团圆饭了。”

“是。”秦晴也笑了起来——她是邵清玥从三清观捡回来的,若没有邵清玥恐怕她早就饿死了,更不能见到失散多年的兄长,因此瞧着邵清玥心愿得偿,她自然也十分高兴。

这天的晚膳大家坐在一起,有一种久违的其乐融融,邵清玥不断地给刘绮雪夹菜,撑得刘绮雪的小肚皮圆鼓鼓的。大约吃得太饱了,所以没等消完食,刘绮雪便躺在早就收拾妥当的床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依然是一派莺飞草长、锦绣春色。

巍峨辉煌的殿阁中,一张雕花金龙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而在床榻上,一只形容枯槁的手颤抖地伸了出来,紧紧抓着自己,仿佛用尽了最后一口气一般,摆着口型对自己说:“活下去。”

活下去。

刘绮雪再次惊醒,却发现邵清玥正靠在自己床榻边打着瞌睡,刘绮雪的惊醒也惊醒了她,邵清玥有些局促不安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刘绮雪笑着摇了摇头。

“傻孩子,”邵清玥眼中噙着泪水,“告诉我,这些年在庞家受了不少苦吧?”

“阿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刘绮雪目光躲闪,“我在庞家一切都好。”

邵清玥心知刘绮雪此刻虽然一脸轻松,但是这些年她的经历必然不会轻松,她柔声对刘绮雪道:“你不要骗阿娘,快告诉我,这些年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刘绮雪面带苦涩问道:“阿娘真想知道吗?”

邵清玥的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刘绮雪看着窗外的雨帘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我十三岁那年,祖父和父亲先后过世了,养母为了养活我,带着我回了庞家。主母李氏不敢苛待舅舅原配的两个女儿,便总是苛待我和表哥。原本外婆很想帮我们,可不知道为什么,外婆却稀奇地得了怪病,第二年阿娘生病,李氏怎么也不肯为阿娘医治,为了救命,我跟庄上的嬷嬷学会了击鼗,可卖艺的钱总是不够阿娘治病,我只好自己学着看医书给阿娘采药吃。”

邵清玥有些难以置信,她原本以为再怎么落魄,庞家明面上也不会太过苛待刘绮雪的,却不曾想刘绮雪在庞家这些年过得是如此艰辛,她的眼泪“唰”一声落了下来,她拥着刘绮雪,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可现在都过去了,”刘绮雪眼中的泪水也在不断地打着转,但她还是轻轻拍了拍邵清玥的后背柔声道:“我找到了您,也算是美满了。”

“好孩子,”邵清玥颤抖的手轻轻抚了抚刘绮雪的头发,“我定然会护着你的,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定不会让你难过。”

“我明白。”刘绮雪微微一笑,却又问道:“阿娘,我以前总是做梦,梦见一张很大的金色大床,有个人伸出手对我说‘活下去’。”

邵清玥不禁愕然,她眼中泛起了泪光道:“那都过去了。”

邵清玥当然不能告诉刘绮雪,那人是她父亲。

那人虽然是皇帝,却是个异族之人。何况那人当年投靠契丹,还割让了中原部分土地,以至于本朝立朝至今都无法收回幽云十六州,在边关战事上屡遭溃败,先帝厌恶那人十分,下令将那人的后代男丁全部流放、女眷没为官奴,如果皇帝知道了那人还有亲眷在世好好活着,那刘绮雪的处境必然堪忧。

因此邵清玥决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也最好没有人知道自己与刘绮雪的关系,刘绮雪就是刘通之女。

这样想着,邵清玥便伸手将刘绮雪轻柔地揽入自己怀里,低头轻语道:“绮儿,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女儿,这便足够了,不管你的父亲是谁,他已经死了,他的过往不应该成为你前行的桎梏,知道吗?”

“嗯,知道了······”刘绮雪真的不再发问,而是伏在邵清玥的肩头,享受着真正来自于母亲的温暖,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

此刻窗外的雨愈发大了起来,仿佛要淹没了汴京的房屋瓦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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