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的红灯笼在星夜之下泛耀出宁静的光芒。
宾客在酒醉中散去,丽州使团的人喝了不少,特别是文官们,他们其实也不知道陈河宇的计划,便是真以为和亲礼毕,秦荣两族将不再开战。
陈河宇回到庭院之中,脸上的表情显得复杂。
他太急切的想要知道荣羽今夜能否暗杀成功。但今日下午,秦麟回到酒席之后,便是跟秦氏的人说着已经把荣羽给“办”的不堪言辞。
秦氏众人听着秦麟描绘那床帷之事,一个个也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好似荣羽是从敌人阵营中俘虏而来的战利品,如今“办”了战利品,自然是要庆贺。
“山匪,都是山匪,只有山匪才会用这种强抢压寨夫人的方式!”
陈河宇骂着,虽说他和荣羽之间没有任何兄妹感情可言,但听着秦氏羞辱荣羽的言辞,他还是气愤!
毕竟,荣羽身上流淌的是陈氏的血液。
“秦麟啊秦麟,你现在逍遥快活,但过不了多久,你必将死于我陈氏的刀刃之下,到时候,我陈河宇定要将你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陈河宇对着星空,暗暗发誓。
荣器此时从楼阁中走出来,来到陈河宇身后。
“咳咳!”
荣器轻咳了两声。
陈河宇听得声响,转过身,向荣器拱手:“三公子。”
“陈将军,今天在酒席上,秦氏那些话你可都听见了。”荣器表情凝重。
陈河宇点点头。
荣器道:“这是羞辱,是对我荣氏,也对你陈氏的羞辱,更是在藐视我们丽州霸主!”
荣器忍不得提高了声调。
陈河宇当即抬起手,阻了阻荣器:“公子,我们还在秦府之中,切莫情绪作祟。”
“哼!”荣器是真的恼火。
丽州的使团,只要是没有喝醉酒的,都听见了秦氏族人对荣羽被“办”的调侃。
他们都气愤,却也只能忍着。
荣器道:“无论如何,秦麟必须死,他若不是,且不说对我们荣氏有何威胁,就说对我们荣氏所带来的屈辱,也足以让我们抬不起头。”
“公子放心,荣羽定当会完成使命,即便她失败了,我陈氏的武将们已是就绪,皆在城中埋伏了。”陈河宇道。
“好!”荣器低沉几分,随后又说:“对了,现在婚典已成,却不见秦麟要释放我二哥的意思,你
说我们是不是该找秦麟说说。”
“公子莫要着急,按礼法,秦麟与荣羽成婚七日之后应当回门,也就是说,秦麟应当亲自前往丽州拜见州主大人,即便秦麟高傲,不肯亲自去,那荣羽也当要独回丽州,届时若是秦麟仍没有要释放荣利公子的意思,我们再提也不迟。”陈河宇道。
荣器也不再多说什么,眼下他没有更多主意,只能听陈河宇的。
…
后院春芬的庭院里,秦麟带着林初语、苏环。
春芬拨动着算盘计算,嘴上露出喜悦的笑容:“这场婚典我们一共花去了三千三百金,但我们收回来的贺礼,足有八万多金,真是大发了一笔横财。”
“春芬,你现在也是一军统帅了,至于看到八万金就这么兴奋吗?”林初语嘲笑几分。
春芬撇过脸说:“要是哥哥结一次婚就能赚这么多,我倒是希望哥哥天天结婚。”
“上哪找这么多傻子去?”林初语道。
秦麟冷不丁的丢出一句:“我们来这,就是为了谈论结婚收了多少份子钱吧赚!”
“当然不是。”苏环道:“我们是来谈论正事的。”
“那你们还扯赚八万金的事!”秦麟不悦。
苏环耸耸肩:“我可没扯,是林初语没见过世面。”
“姓苏的,皮痒吗?”林初语不爽。
春芬劝道:“好了好了,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几个人静了下来。
秦麟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道:“苏环,你先说说吧,现在一共有多少丽州刺客潜入我们芗城。”
“说出来比较吓人。”苏环将双手抱在胸前,言道:“足有一千人,其中,有五十人拥有武师境,有三百多人是武士境,剩下的虽是武者境,但各个手中都握着上古炼材的短刃,战斗力不会低于武士境。”
“他们还真敢派这么多人潜入,不怕打草惊蛇!”林初语惊奇了。
秦麟笑了笑:“今日来我们秦府凑热闹的商贾富豪和小氏族可不少,他们各自带着家眷和侍从,加起来近一万人,再加上其他的马夫,护卫,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今日进城的人数至少有五万人,如此情况下,潜入一千人,还真不显眼。”
“对啊,五万人之中夹杂了一千名刺客,若没有细细感知的话,还真不好把刺客辨识出来。”林初语言道。
春芬看向苏环说:“苏环姐,现在所有刺客隐藏的位置都清楚了吗?”
“清楚的很,连同他们的目的也已经清楚了。”苏环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幅小画卷。
摊开画卷,只看是芗城的地图。
苏环道:“看,芗城行政的核心无非是一府,一衙,六院。现在刺客的隐藏地点就是围绕着这些府
衙院。”
苏环在地图上做了标记。
所谓一府,一衙,六院,指的就是秦府,衙门,六座分管芗城的官院。
之前芗城是由六大家族来掌控,每个家族管着一片区域。当初常氏为了体现自己是芗城霸主的地位,便是设立了六院,让每个家族派遣来管理区域的官院入驻六院,以方便统一的调控。
所以至今,六院仍是芗城管理体系下的重要一环。
林初语看着地图,言道:“先前秦麟猜想的没有错,丽州知道跟我们正面交战没有胜算,所以打算先将我们秦氏在芗城的行政核心毁掉,让我们后院起火,大挫我们的锐气。”
说着,林初语看向秦麟。
眼神之中好像是在说算你猜对了。
秦麟此时笑着说:“幸亏我早一步把贺蓝筹等一众官员都调离了芗城,现在六院之中皆是烈日军和雪狐军的精锐,倒也无惧丽州刺客。”
“话是这么说…”苏环道:“但丽州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未免也太轻视我们了,秦麟,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陈河宇这一众人干掉。”
“急什么,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我不过是想看看群众演员都就位了没有,现在既然群演已经到齐,那明日我们差不多就该开幕了。”
秦麟说得漫不经心。
烛光之下,他的脸上只有胜利者的傲姿,确实完全不在意丽州刺客。
苏环叹一口气。
对于秦氏而言,打败丽州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只是秦麟不愿发兵。苏环明白,秦麟的目的是要用实力来吓死丽州的荣氏,让荣氏乖乖的把丽州统治权交出来。
用秦麟自己的话说,明明可以兵不血刃,何必动手!
苏环问向秦麟:“就算你要吓死荣氏,你也好懒跟我们打个商量,你到底要怎么做?”
“你们都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若是都看不透我接下来的计划,我是会伤心的。”秦麟道。
“滚蛋!”苏环撇过脸。
林初语也蹦了一声:“卖关子,吊胃口,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
“哥哥,别闹了,我们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该布置都布置起来了,您就直说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吧。”春芬也对秦麟一而再,再而三的故作神秘表示不爽。
秦麟站起身,“今夜是我洞房花烛夜,我不陪你们三个扯了,你们只需记住,明日若是丽州使团敢先动手,就杀无赦!”
说罢,秦麟如风般消失。
留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视,最后是春芬笑起来声:“估计哥哥明日是不会出来了,他都已经把明日要做的事情交代给我们了。”
“王八蛋!”苏环和林初语异口同声。
春芬是了解秦麟的,秦麟事先做安排,必然是有动作。
只不过,她以为秦麟明日不会出现,却是个错误的猜想。
第二日初阳升起,整座秦府的人都沉浸在“等待”的情绪之中。
在对外的身份上,春芬作为秦麟的妹妹,是属于秦氏主人一级的人物,所以她有权进入府院内最高的中堂楼,俯瞰整个府院的情况。
春芬一大早就观察着丽州使团的动静,同时也留意着秦麟所居庭院的动静。
两边都很安静。
到了中午,丽州使团开始有些蠢蠢欲动,即便陈河宇尽一切可能的保持平时的模样,但他时而焦急的眼神,已然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太想知道昨夜秦麟和荣羽洞房花烛之下的情景,可直至此时日上三竿,秦麟庭院里却仍是毫无声响,彷若是空院,根本没有人居住。
“什么情况?你哥真不出现了?”苏环来到春芬的身前。
春芬将视线望向秦麟的庭院。
虽是隔着足够远的距离,但修武者的感知能力超群,春芬依旧能看清楚庭院中的情况。
她已经盯了一个上午,别说秦麟,就连荣羽也没有出现。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春芬心间疑惑了。
她原本以为秦麟今日不出现是要诈一诈丽州使团,看丽州使团会不会因秦麟不出现而迫不及的以为暗杀计划成功,并且开始驱动那些潜入芗城的刺客。
但现在,荣羽也没有现身,这就推翻了春芬的猜想。
因为,只有荣羽出现在丽州使团面前,并欺骗陈河宇和荣器她已经成功暗杀秦麟,才能让陈河宇驱动其他刺客。
“哥哥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春芬不悦,感觉自己没有了参与性。
苏环狠狠的摇了摇头:“算了,还是我去他庭院找他,看他到底想干嘛。”
“苏环姐,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吧,哥哥昨日只安排我们盯着丽州使团,看使团那边的动静,您现在直接去找哥哥,说不定会坏了哥哥的计划。”春芬劝道。
“他狗屁的计划,什么也不跟我们说,就算是被我们坏了计划,他也怪不得我们。”苏环说的气愤。
而此时,楼梯传来脚步声响。
只看林初语握着凌波剑,缓步而来:“我在楼下就听你吵吵嚷嚷了,真不怕被使团的人听见是嘛?”
林初语语态是训斥。
苏环一时间倒也没反驳,即便她跟林初语不对付,可她还是讲道理,也知道自己此时是激动了。
“那你们说说吧,难不成我们这一整天的就在这里盯着使团?”苏环气愤。
林初语也是气愤,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她握着凌波剑的手,明显紧绷了不少。
春芬道:“也许,这也是哥哥的计划之一,你们想想,相比起我们,陈河宇才应该是现在最着急的,我今早上起码看到陈河宇六次走出庭院,目光向着后院探去,显然是想知道哥哥和荣羽小姐的情况。”
“这么说起来,秦麟是故意憋着陈河宇?”苏环问。
“不知道,也许吧。”春芬也不能肯定。
时间转眼又到了傍晚。
春芬仍在中堂院最高层的窗台前,而苏环和林初语已是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陈河宇焦急的情绪变得越来越重,已然开始躁动起来。
春芬远远的看着他,心间不由窃笑了几分。
“哥哥也真是厉害,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就让敌人心慌成这样。”春芬笑着自言道。
随即,她将目光再看向秦麟的庭院。
庭院楼阁,房门被轻轻的推开。
荣羽走出楼阁,满满的都是疲惫模样,她打了一个哈欠,差令庭院外的侍女。
春芬听不见荣羽对侍女说了什么,但没多久就看到厨房的小厮端来了菜点,想来是肚子饿了。
“哥哥的肚子,哪怕是一个月不吃也不见得会饿,荣羽的修为虽是不及哥哥,但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叫膳,所以…这应该是一个信号。”
春芬这样想着,目光看向使团的庭院。
果然,陈河宇的焦虑情绪已经淡了很多,一名侍从正在向陈河宇做着汇报,荣器也凑上来听。
“哥哥果然是在给丽州使团传递信号,让他们知道,昨夜的暗杀没有成功。”春芬笑了笑。
如此,她也就明白了,真正的计划还没有实施,今日只是为了憋一憋陈河宇而已。
楼梯口的脚步声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