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房中龙凤呈祥的对对喜烛通明,时而风儿拂过,烛火随着微微晃漾,印得周边红绸似烈焰朝霞一般。
桌前置办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吉祥之物皆以红“囍”剪纸妆点,常日用的素色帷幔也换成了绣有并蒂莲纹饰的红绸。
透过朱色纱幔,只见一身着金丝勾边百鸟朝凤喜服、以红盖头遮面的女子,双手收在袖里,规矩坐于床前。
丫鬟婆子皆着新衣、腰间系着红绸伫立一旁,静静候着客散。
外头喧闹一片,即使相隔两片院落,仍能清晰听着外头相互奉承、酒盏相碰之声,好不热闹。
今日乃璟王大婚,娶的是承国公嫡女,文扬县主。
传闻璟王倾慕文扬县主,不惜为其空置正妃之位多年。
如今已二十又七,终能如愿抱得美人归。
真真所谓是强强联姻风头无两,光是十里红妆、尽数琳琅稀宝就足以轰动整个大煜。
璟王,莫辞,字斯年。乃先帝第九子,风评温润如玉、识礼豁达。
文扬县主,江予初,字木槿,整个大煜唯一受封“县主”爵位的臣女,一举一动无一不有世家风范。
新妇静静听着外头的闹声,心底却寒凉彻骨,指尖躲在袖中紧抓着红衣,挤出道道淡痕。
喧闹直至深夜才略静了,随着一阵开门声响,低沉脚步走上前来,伴着几分酒气直至塌前方缓缓停下。
未及反应,喜娘已朗朗开腔:“请新郎挑红盖头,祝新人称心如意、吉祥满堂——”
一柄扎着红绸小花的玉如意伸到脸前,盖头缓缓揭开。
新妇微微颔首,三千青丝整齐绾起,发髻着各式琳琅金钗宝石点饰,盈盈两只累丝凤尾金步摇在鬓边轻晃。
“请新人共饮合卺酒,祝新人两心情浓、福满苍穹——”
两只红绳同牵的银杯送至身前,莫辞在新妇身旁静静落了座,两人齐握酒杯一饮而下。
几分辛辣划过喉间直烧心底,新妇微垂着眼帘也掩不住流盼妩媚,鼻梁秀挺,玉腮微红,朱唇娇艳欲滴,修长脖颈如凝脂光洁通透,明艳入骨、姝媚摄魂,真真是为上上之品。
唯,美中不足者便是面上无过多表情。
“礼成,祝新人携手不移、恩爱无期——”
“赏!”莫辞满面笑意,挥了挥手便搭上了新妇的指尖,新妇微颤了颤正欲躲开,他却牢牢将她抓在手里。
丫鬟婆子纷纷谢了赏才轻步退出了房间。
“予初。”莫辞温柔地轻唤着她的名,目光静静扫过眼前这张艳颜,扬起手指轻触过她的面。
她微侧了侧脸躲开了他的手,目光清冷,语气寒凉,“此时已无旁人,璟王又何必如此呢?”
莫辞浅笑了笑,面色温和,声音微轻,那双眸子却如蕴藏了万丈世界,叫人触不可及,“王妃此言何意?”
“我叫你别再装了,让我看着恶心!”她微微咬牙,字句似从齿缝中恨恨吐出。
“如今你是我的王妃,你我一体,不该这样说我。”莫辞面色温和,语气柔顺。
“我从来就不想做这个王妃。”她抬起眼来,双目透着几分恨意,“就如你也并非真心娶我。”
“我自然是真心。”莫辞仍是满面温柔,独那双眸子令人探不透,“你看,为了往后宁静,我已散尽了府里姬妾,此后,院内独你一人。”语至此处,他眼底似又刻意流出几分宠溺,刻意得令人一眼便能瞧出此话暗含凉薄。
“你这样费尽心机娶我到底是想要什么!”她寒凉目光微微一扫,语气微怒。
莫辞微叹了叹,目光开始冷然,唇角却仍是几分笑意,“我心悦于你,想同你共话余生,仅此而已。”
她冷笑几声,眼底恨意更添了两分,“若你心悦于我便不会使出这种下作手段,你的心思何其歹毒,竟拿永夜的性命相逼!”
莫辞也跟着轻笑了笑,“你身为县主,身后又有岳父大人替你撑着。你一句'不愿',岳父就敢推了赐婚,我别无他法,正愁着如何得你青睐,刚巧那什么永夜不自量力要来杀我。说来,他算是我俩的保媒。”语未落音,他的手指轻划过她的侧颜。
“无耻!”她恨恨偏过头去,双目已微微赤红。
莫辞无所谓地笑了笑,“今日我已放了他,但他不过一袭剑客,整日只知打打杀杀,以后、哪日死在外头也是不定之事。你身份高贵,那种人岂能堪配?”
她咬牙怒道:“你倒是身份高贵,但让我瞧着恶心!在我心里,你远不及永夜的半分!”
莫辞的笑颜渐散,语气开始沉闷爽利,“不要拿旁人同我比较。”
她目中带火,忿忿道:“你自然是不配同他相比!他一身正气全然不似你这般无耻!”
莫辞缓缓沉下脸来,低沉道:“别说了。”
“他就算是淤泥里的一只虫蚁,也远比你这种只会用卑劣手段之人高贵!”她继续恨恨叫骂道。
“我叫你别说了!”莫辞面色微怒,两手恨恨抓上了她的双臂,眸子凉然得似能将她生吞。
只见她袖中恍然落下一只重物,随即,地上传来“砰”一声沉响,低眉望去,竟是盈盈躺了一柄短刀。
“我一心迎你入门,你却想杀我?”莫辞动了动咬肌,眼中夹带了几分怒意。
她微扬了扬脸,那抹冷笑似轻蔑,又似绝望,“被你这样的人玷污着实恶心,不如一刀了结来的痛快!”
莫辞目光微微一凝,原本深邃的眸子愈发凛然,不可置信道,“你宁死也不愿做我的王妃?”
“是!”她的语气万分笃定,不容一丝商议。
“我不会让你如愿!”莫辞低沉呵斥。
她过于清瘦,莫辞单一手就能将她的两只手腕抓在手里,转身便将她按在床榻之上,一手扯下了她的腰带……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她忿忿挣扎。
“你是我的王妃!”他的语气沉声逼人,语至此处,红衣已剥至她的肩头,凝玉肌肤盈盈露在眼前。
“永夜他爱我惜我从不同你这般!”身下的她愈发歇斯底里,两行清泪落在榻上瞬间便已被被褥吸食,“你贵为亲王,却不如他的分毫!”
只听一声撕响,红衣已扯开被他远远仍至身后,正罩灭了几盏红烛,房内添了几分昏暗,而她只留下半身赤色鸳鸯抹胸。
“你今夜若是污了我的身子,我绝不苟活!”她撕心叫喊着,心底暗求天神开眼,即刻了结了自己。
此话一出,只觉脑子一片眩晕混乱。似正踏过万行大道,又似在千尺泥潭匍匐挣扎,只觉此时全身软绵无力,双目渐沉就要晕下。
只那么弹指间功夫,她又猛然睁开眼来、脑内霎时清晰。
瞧着身前男子欲行不轨,抬起腿便狠撞在其胯下,未及反应又扬起手掌恨恨扇下一记耳光,怒道:“大胆,竟敢对本少主无礼!”
莫辞沉吟了一声翻过身去,她则反手扯着被褥遮上了玉体。
莫辞轻捏着渗着冷汗的额头,瞬间醉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