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面惊惑地打量着四周,方才分明已万念俱灰纵身冲进断崖之下,恍惚间还瞧见了陆长庚扑上前来奋力一捞,却白白吃了一嘴泥、及手中的那一缕青丝。
既已跳了崖,如今为何安然现在床榻之上……
瞧着屋内对对喜烛,窗前赫然贴着张张红“囍”剪纸,周边更是以红绸装饰。
收回目光低眉一望,身前男子以金玉发冠束于头顶,眉下一双美目微眯,五官俊秀,轮廓分明。一袭金丝绣莽黑袍,以一条正红色金丝如意纹饰宽腰带束腰,腰间挂了一只龙尾白玉,同落在手边的凤尾白玉似是一对。
瞧着这装饰阵仗……莫不是新婚之夜?
她心里一沉,脑里迅速闪过自己跃下断崖之际心中的最后执念——若是天神开眼就该让我手刃陆长庚,唯有如此,方能瞑目!
手刃陆长庚……
陆长庚,这个以奴隶身份骗了自己十年的人,口口声声说着爱,转手却骗了兵符灭了赤凌的人!
霎时,脑中再现种种赤凌破败狼烟四起、刀光剑影杀声震天之景,只觉脑中一片狼藉,头疼得似要炸裂……
我是谁…此为何处……
她轻捂着头,强逼着自己迅速理着思绪——我是古君尧,赤凌少主,赤凌未来的女帝!
……
伴着脸上火辣,莫辞逐渐清醒,眸子又恢复了深邃迷离。
自己从来就不是纵欲之人,今夜也不知是莫名邪火上了头还是真真吃醉了酒,竟一时这样失了控险些酿成了大祸!
瞧着眼前人儿正裹着喜被蜷在床角,似小猫一般无助怜人,不禁心里泛着微微悔意。若是今日她真命丧新房,岂不毁我大计!
“你是何人!这是哪儿!”未等莫辞开口,她便沉声质问,双眼如狼目一般凶狠而警惕。
莫辞滞了滞,目光迅速扫过她的脸庞,却再寻不出半分恨意,只有目中蕴藏的阵阵警惕凶光。
“你到底是谁!”她抽下金簪直逼上前将他反扑在榻上,发间金步摇在耳边轻晃,好生亮眼。
她一手紧锁着他的喉,一手握着金簪,簪尖直抵他脖颈那处微微跳动的脉搏。
“……”莫辞迟疑了一阵,心头尽可能的控制着不再发力,脖颈却传来阵阵刺痛之意。
“予初,你当真要为了那剑客杀了我吗!”莫辞沉声问道。
“你、是、谁!!”她咬牙一字一顿吐出此言,语气愈发逼人。
“我、我是斯年啊!”莫辞压抑着声音,抬了抬手正欲取下她手里的金簪。
“别动!”金簪稍稍往里刺了两分,几滴血顺着脖颈落在白色锦帕之上,明晃得有些刺眼。
莫辞吃痛了一阵,抬手间正好打翻了床榻边的红釉喜瓷瓶,落下“哐”一记脆响。
声响拨着她的心弦微微一怔,迟疑了片刻便又目光锐利,“你叫我予初?”
莫辞微动了动唇角,低声道:“若你不喜欢,往后不叫便是……”
“殿下!”
“殿下……”
“……”
侍从夏芒带着众仆推了房门便直冲而来,莫辞沉哼了一声,抓上她的臂翻过身将其压在身下,余光微微一扫,众仆的脚步声已愈发逼近……
他垂下了头,唇轻落上了她的脖颈,顺势躲去了她手里的金簪。
“放开!”她低沉怒道,两手撕抵着他的胸脯,恨不能立即将他远远掀开。
“别动~”他在她耳畔低语,阵阵暖息绕过她的肩头,竟如棉絮一般轻绵温暖。
“……”众仆停滞在床榻前,只见莫辞身下正躺着衣不覆体的娇滴滴美娘,床上的锦帕已盈盈淌着几滴血印。地下则是瓷片、嫁衣狼藉一片,好不暧昧……
“坏我好事,滚!”莫辞沉声呵斥,挥手间便拉下了帷幔。
“…属下知罪!”众仆讪讪行了礼便微弓着身子恭敬退出了房门。
“……”榻上两人僵持了片刻。
“不愧是血气方刚,这夜怕是难眠咯……”门外阵阵窃笑与私语渐远……
待房外再无响动,莫辞才爬起身来,随手扯过喜被替她遮上了。
望着榻上美人,唇角略带着几分笑意,眼底掠过几分狐疑,“从前只觉你心气极高,却从未想过你竟这样火爆。”
“你还没回答我!”她略扯了扯身上的喜被靠上了床头的栏杆。
莫辞拂去了脖颈处的残血,望着她沉呼吸了两声,滞了片刻。
瞧着眼前人儿目中虽怒,却似无过多城府才沉声道:“你这才一杯酒就不记事了?你我今夜新婚,自然是在我的府上。”
她默了一阵,顷刻间便顺势微眯着眼佯装着微醺姿态,单手轻按着额间,语气拖沓,“那…我是谁……”
“……”莫辞迟疑了一阵,从前倒也听闻这江予初滴酒不沾,却没想到竟是个一杯能撂倒的……
“你是我的王妃,江予初,大煜的文扬县主。”莫辞蹙了蹙眉沉声回应。
江予初……
她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名,目中愈发迷惑,自己分明是赤凌的少主,闺名君尧,何故就成了江予初,还什么大煜的文扬县主……
等等…大煜!
这一词如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大煜”同“陆长庚”的名,已深刻入了她的魂。
她猛然抬起眼来,“你是大煜的人!”
语罢,目光落定在他胸前的绣莽图纹之上,大煜与赤凌不同,此地乃男尊女卑之国,相同之处是,两国的莽纹唯有皇室可用,而龙纹则是皇帝专有。
……方才分明听着下人唤他“殿下”,几丝凉意爬上了她的背脊,“你是煜国的亲王!”
莫辞冷哼了一声,只觉此人好生奇怪,借着几分酒劲就在此胡言乱语,全然不顾了往日的端庄。
霎时兴致全无,径自另扯了床被褥,也顾不上脱衣便躺下了。
“你!你做什么!”她怔了怔,抬腿便要朝他踹去。
他一手抓上了她的脚踝,另一手执着那方白色锦帕,静静道:“若你再不安分,我是不介意在这帕上另添一处颜色的。”
“你无耻!”她忿忿怒骂道。
他只懒懒应了声,“嗯……”
“放开我!”她正欲缩回自己的脚,他却狠狠抓在手里,冷冷道:“你若安分些,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
单凭力道便能知晓此人功夫远在自己之上,何况这是他的府邸,若是真的打起来自己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便只得回道:“好!我不动你,你放开我!”
莫辞这才爽利地甩开了手,眉间微蹙,轻合上了眼不愿再看她。
她往后躲了两番,恨恨望着身前男子,心里暗自琢磨,自己为何变成了江予初,这江予初同这男人又有什么纠葛,为何大好的新婚之夜竟闹得这样……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