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就是数日过去,这日中午何笑笑正要吃饭,看韩清雷并未离开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呦,韩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坐下说,一块吃?”
韩清雷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即却又摇摇头,笑道:“那老韩就不客气了。”说话间,韩清雷坐了下去,只是脸上的笑容很快散去,轻声问道:“公子,你跟义郡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笑笑没想到韩清雷会问这个,不免有些好奇,只是很快就明白了韩清雷的意思,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张口说道:“韩哥,有话你就直说,咱俩不用拐弯抹角。”
韩清雷憨厚的笑了声,张口说道:“河间王的忌日快要到了,而且今年恰巧是三周年,义郡王着急回去,可是礼部跑了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昨日更是去了八大王府,可连人都没见着就被推回礼部。公子,你足智多谋,能否想个办法?”
何笑笑瞬间便猜到李崇义的用意。文人最重礼节,天地君亲师,天地君三者就不说了,而双亲过世是需要守孝三年的,李崇义这个理由倒也无可厚非,甚至能博得众人的同情,可惜至今没有音讯,那多半是因为怜花楼,他让韩清雷给自己传信,恐怕是想他何笑笑跑趟怜花楼,只是……心底一声叹息,何笑笑脸上更是泛起一抹苦笑,那里面都是老狐狸,如果他何笑笑去求情,多半会引起他们的警觉,非但不会有用恐怕还要适得其反。
思索片刻,何笑笑终开了口,道:“韩哥,我们两个关系并不好。”看韩清雷一脸的不可思议,何笑笑心底一声叹息,只能叮嘱道:“韩哥,你就把我的原话告诉义郡王,一个字都别少。”
望着何笑笑,韩清雷满脸吃惊,在他的认知里,何笑笑并非不近人情反而挺热心肠的,即便不帮忙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可看他这样子似乎还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心底失望,韩清雷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道:“公子放心,老韩记住了。那你吃,我就不打扰了。”
目送韩清雷离去,何笑笑虽将目光放在饭菜上,却已没了食欲。这几天何笑笑一直过的提心吊胆,若关押在怜花楼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可现在机会明明出现在眼前,抓住了就能逃出生天,错过了就是人头落地,这种看得到却抓不住患得患失的感觉,太让人揪心了。何笑笑不是没想过去凌烟阁求陈堂主,可他们都是老狐狸阴谋家,再充足的理由在他们眼中也能变成阴谋。
思索片刻不得其法,何笑笑轻叹了口气,李崇义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他俩只能接着演双簧,李崇义心急如焚的在外面跑,他何笑笑在后面冷眼旁观,一旦他们两个拧到一起,谁也别想离开。又是一声叹气,何笑笑拿起筷子,奈何再美味的食物吃到嘴里却是味同嚼蜡毫无味道。
随便吃了两口,何笑笑便将筷子扔到一边,不行,还是得想个法子,脑袋可是自己的,按李崇义这种按部就班的做法,脑袋多半就玄了。心中如此想着,何笑笑闭上双目,仔细思索起来,如何才能避开怜花楼这尊大佛。
不觉就是一下午过去,等韩清雷摆好饭菜即将离开时候,何笑笑突然张口说道:“韩哥,你有东西忘了。”
韩清雷不由愣了下,随着何笑笑的目光看到桌上字条,瞬间明白过来是一脸狂喜,只是未等他开口,看何笑笑冲自己摇摇头,韩清雷如何白了他的意思,咧嘴笑了声张口说道:“公子,你慢用。”
大堂内,李崇义刚吃完便看到韩清雷端着茶壶走了进来,笑道:“郡王,你喝茶。”
看到托盘上的纸条,李崇义如何不知这是何笑笑写的,虽然好奇倒也没有立即打开,等韩清雷收拾好桌子离去,李崇义才将纸条打开。只有寥寥数字,却看的李崇义两眼一紧,很快紧皱的眉头便散开,只是脸色有些复杂。沉默良久,李崇义轻叹了口气,说不清道不明,然后拿起字条放在了蜡烛上,通红的火焰,映照出他冰冷的脸庞。
第二日清晨天微微发亮,李崇义便已出门,不过今日并没有去礼部而是赶往集贤殿。集贤殿,此贤非彼贤,而是图书典藏机构兼有修撰、侍读之功能,集贤殿大学士虽然官至正二品,可并非中枢衙门,因此门子听闻李崇义自报家门后很是惊讶,不过看在一碇元宝的份上倒也没难为他,直接领他去见了修撰吕公绰。
吕公绰身穿长衫,星霜两鬓,可知年岁已经不小,然而神态从容,意态飘逸,尤其那种遮掩不住的书卷气,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大儒。李崇义拜访吕公绰自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是老天师吕夷简的长子,吕贵妃的亲哥哥。
李崇义躬身行了一礼,拜道:“学生李崇义拜见吕先生。”话到这里稍顿,李崇义接着又道:“学生师从王通王先生,曾多次听恩师讲过吕先生的往事,今日特来拜见。”
吕公绰长在官宦之家岂是迂腐之辈?虽不知李崇义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可绝对不会是因为王通,不过倒也不会点破,点头应道:“难得希夷老哥还记得老夫,他最近可好?”
希夷正是王通的字号,听吕公绰问起,李崇义赶忙应道:“恩师一切安好,只是这些年已经闭门谢客专心著书,学生也很难见到。”
吕公绰终起了兴致,笑道:“希夷老哥熟读春秋论语诸子百家,且别有一番见解,如今竟已立书,想必又一传世佳品,让人期待。等成书之日,莫忘了老夫。”
李崇义赶忙应道:“吕老放心,弟子回去便告知恩师,书成后必亲自遣人送来。”
吕公绰轻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老夫也不能占你小辈便宜,说吧,何事。”
李崇义稍稍沉默下张口说道:“学生今日还真有事求吕老。”话到此处稍顿,李崇义语气一转,沉声说道:“去年末学生奉我皇之名送药方到汴京,本以为能跟随房相一起离开,可不知什么缘由,圣上下令将学生留了下来,而今马上就是家父三周年忌日,学生身为嫡长子,若不能赶回去尽孝,将来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老父亲。”
看吕公绰沉默不语,李崇义接着说道:“这是其一。其二,如今吕贵妃已经有喜,和亲一事多半要作罢,然而天下将乱,宋唐两国结盟为大势所趋,必然得再次商谈,学生返回长安后可上书我皇再派使节前来汴京。”话到这里顿了下,李崇义语气一转,接着又道:“只是学生奔走礼部多日,众人都是左言他顾避而不答,眼看家父忌日一天天临近,学生心急如焚,不得已才来打搅吕老。”话到最后,李崇义再次躬身行了一礼。
吕公绰终于明白李崇义为何找上自己,想通过自己把话传给吕贵妃,让她在圣上面前说两句好话。思索片刻,吕公绰轻捋胡须,道:“你说这些合情合理,老夫若是拒绝就不近人情了。这样吧,老夫可以给你传个话,至于结果如何,老夫一介闲人可做不了主。”
听吕公绰答应下来,李崇义脸上露出一丝激动,或者说感动,赶忙躬身拜道:“学生写过吕老,也相信吕老。”话到这里稍顿,李崇义拿出一方卷轴递到吕公绰面前,接着说道:“吕老,这是智永禅师的兰亭序,请您老赏鉴。”
吕公绰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可听到智永禅师竟两眼放光,抬手便接了过去可知急切,可偏偏又极为轻柔似恐损坏画卷。小心翼翼打开卷轴,吕公绰脸色又是一变,惊喜中带着几分敬仰,一字一字观摩起来,丝毫未曾发现李崇义悄悄退了出去。
离开集贤殿,李崇义长长吐了口气,看吕公绰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成了,只是此时此刻,李崇义并没有任何欣喜,脑中反倒浮现出那张字条,上面写的很简单,吕家吕氏。沉默良久,李崇义深吸一口气压下众多情绪,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