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又是数日过去,何笑笑虽不至于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然而每到傍晚时刻总忍不住对着夕阳发呆,每过一天都感觉脖子上那根绳又勒紧一分。这日傍晚,何笑笑正盯着夕阳发呆,突然间察觉到什么眉头轻皱,扭头便看到陈明飞那张冷漠的脸庞。
看到陈明飞,何笑笑略微凝滞的表情似意外似无奈,只是很快便化作笑脸,张口问道:“前辈,你怎么来了?”
盯了何笑笑片刻,陈明飞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想离开?”
何笑笑被陈明飞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而脑中更是高速运转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一时间猜不透所以然,何笑笑却不敢让陈明飞久等,苦笑道:“前辈,每次看到你,小子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能不想着跑吗?”话到这里稍顿,何笑笑语气一转,不无疑惑的问道:“怎么,他真跑出名堂了?”
陈明飞这次没有左言右顾,直接答道:“吕贵妃为你们求情,圣上已经答应了。”
听到这个回答,何笑笑内心狂喜,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让陈明飞看出破绽,只能故作惊讶的说道:“吕贵妃?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能耐,以前倒是小瞧他了。”话到这里顿了下,何笑笑再次望着陈明飞问道:“这么说,我们能回去了?”
陈明飞一脸漠然的说道:“不一定。”
短短三个字,直接将何笑笑从云端打到谷底,心底那个恨啊,可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一时间竟有些抓狂。深吸一口气,何笑笑满脸苦笑的说道:“前辈,你就别吊我胃口了,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小心脏受不了啊!”
陈明飞张口说道:“我们楼主不答应,谁也别想离开汴京,或者,”拉长的声音中,陈明飞直直盯着何笑笑说道:“把你留下。”
何笑笑的小心脏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下,陈明飞这个威胁实在太狠了。李崇义提的条件有理有据,尤其他送来药方让吕贵妃怀上身孕,如果拒绝就是不近人情,可他何笑笑不过一无名小卒,怜花楼想把他留下太简单了,千算万算可偏偏漏了这出,心底那个恨啊!
心底叫苦,何笑笑脸上堆满苦笑,沉默片刻张口说道:“前辈……”话甫一出口,何笑笑突然惊醒过来,他真的只是来威胁自己吗?威胁自己的目的,多半是为了始魔录,可一旦跟他谈条件,那岂不是说以前欺瞒了他们?说不得还要怀疑他为何会着急离开汴京,这老头倒是好手段,不管怎么回答都是坑。狠狠瞪着陈明飞,何笑笑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怒,奈何陈明飞仿若未觉,漠然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沉默片刻,何笑笑终于有了决断,张口说道:“前辈,小子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确实没见过始魔录。”话到这里稍顿,何笑笑沉声说道:“按你们的说法,就是我现在也已相信那位前辈就是魅影,千幻门曹辉,之所以背叛杨坚正是为了始魔录,可前辈你是否想过,他能传我幻魔诀已是天大的恩情,至于始魔录……为了始魔录,他先杀岳父与妻女反目成仇,看着深爱他等了他一甲子的女人却只能远远观望而不敢靠近,甚至违背魔道血誓,都是为了始魔录,可始魔录带给他的,却是痛苦了一辈子,孤独了一辈子。前辈,你觉得他会留给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吗?”
这便是何笑笑的决策,首先他没有始魔录,也不能拿任何消息来做交换,不然真就甭想离开,那就只能赌一把,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置之死地而后生。
望着何笑笑,陈明飞眉头轻皱了下,因为他心底觉着何笑笑有不尽实处,可偏偏又找不出其中的破绽,沉默片刻张口说道:“老夫相信你这番话,可别人呢?”看何笑笑愣了下,陈明飞张口解释道:“你得到始魔录的消息已传遍江湖,这段时日若非我怜花楼压着,恐怕驿馆都要被人踏破。”
何笑笑差点跳起来,脱口叫道:“前辈,这是栽赃陷害,肯定是胡家。”咬牙切齿的叫喊声中,何笑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张口解释道:“记得跟前辈提起过,我在长安得罪了胡家,而且得罪的还不轻,曾逼的胡家老八当街磕头认输,可谓是狠狠扇了胡家一耳光,后来胡老三也因我而死,胡老大亲自登门讨个说法。这个胡老三可不是他的弟子,而是胡老大的亲弟弟,我当时答应三天内给个说法,可偏偏遇到这档事,跟随义郡王来了汴京。此事胡老大一直记恨在心,我们离开长安时候,还派人跟踪我们。”
陈明飞并不为所动,张口说道:“江湖传闻,总不会是空穴来风,何况财宝动人心,尤其始魔录这等至宝。”
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劝自己留在汴京?心底徒然冒出这想法,何笑笑被吓了一跳,他怎么能有这般好心?瞬间,何笑笑便否定了这想法,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要放自己离开。想到这里,何笑笑心底狂喜,却有不敢表露出来,故作平静的问道:“前辈,你这是同意小子离开了?”
看何笑笑小心翼翼的样子,陈明飞沉默片刻张口说道:“好自为之。”说完后也不理何笑笑的反应,径自转身离开。
何笑笑听得出来他这是同意了,只是好自为之有明显的警告意味,他什么意思?心思不定,不过看陈明飞转身,何笑笑还是张口说道:“前辈,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咱们有缘江湖再见。”说话间何笑笑更是躬身行了一礼,并非客气,想李崇义身为郡王还两次重伤,若非这老头的照顾,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段时间都有他受的。
目送陈明飞消失不见,何笑笑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思索起他话中的意思来。陈明飞的警告意味非常明显,始魔录已经传遍江湖,在汴京城有怜花楼护着没人敢动他们,可一旦出了汴京城,多半是无休止的追杀,他们可不会听何笑笑讲道理。想到这里,何笑笑再没了逃出生天的兴奋,反而一脸苦闷,这命也太苦了吧,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这叫什么事啊!早知如此,就不该离开长安。
心知抱怨没用,可何笑笑心底还是窝着一团火,而就在此刻韩清雷走了过来,笑道:“公子,吃饭了。”
何笑笑哪有心情吃饭,不过看到韩清雷神思一动,张口问道:“韩哥,记得你说过,经常往返汴京和长安,路很熟吧?”
韩清雷虽奇怪倒是笑着应道:“嗯,差不多每年都要走一遭,公子,怎么了?”
何笑笑接口便道:“那有没有出人意料的路线?”
韩清雷终于反应过来,不无惊喜的叫道:“公子,我们能走了?”
何笑笑点点头,道:“仁宗陛下已经同意,你们很快就可以回去,就是我遇到一些麻烦,咱们最好分开走。”
韩清雷虽不知何笑笑口中的麻烦是什么,不过看他一脸严肃,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思索片刻张口说道:“往返汴京,最常走的是水路,我们来的时候就是水路,不过回长安一路都是逆行,要多耗些时日。陆路的话,最快是经庐州、光州、邓州最后抵达长安,这一路有大路也有小路,最能迷惑人,老韩最常走的就是这条道。若论出其不意,那就是沿着太行山和秦岭走,遇到麻烦也能躲山里,不过这一路全是大山很容易迷路。”话到这里顿了下,韩清雷望着何笑笑说道:“公子,要不老韩给你带路?”
何笑笑摇摇头,道:“不用,你把那位带回去就好,如果路上遇到麻烦,就说咱们分开走了。”
韩清雷赶忙说道:“公子,多个人多份力气,再说……”
不待韩清雷把话说完,何笑笑便将他打断,道:“就这么定了,你也早做准备。”
看何笑笑一脸坚定,韩清雷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也就不再坚持,可猛然想到什么两眼一亮,道:“公子,还有一条路,保证没人能想到,就是绕了些。”
何笑笑顿起了兴致,赶忙问道:“怎么走?”
韩清雷嘿嘿笑了声,压低声音说道:“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