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酒?!”暗自低呼一声,楚予瑶已然听得入神,丝毫没有发现身边的宁玄意骤然收紧了双手,甚至连面色都诡异地添上了几许苍白。
“君上笑了,这冰雪特酿的寒梅酒已是极为难得,自然不能以凡品称之。至于那浮醉三生……”略微停顿了一下,萧陌眼神微闪,眸中极深之处藏着刻骨的萧索和凄凉:“其实并无传中那般神奇,不过是本王自己比较喜欢罢了。”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女第一次让他试酒时的场景。
那一年,初初立夏,云府的后院之中,满树的合欢开得极盛。而她,立在那一片软如云絮的清艳丽色下嫣然浅笑,分明是其中最美的一朵:“此酒名为浮醉三生,酒如其名,饮之可得人间百味。不知四皇子可有兴趣一试?”
人间百味呵……浮醉三生有没有这个能耐他不清楚,可自打那朵花落在他心上,他只怕是把这一生原本都不会有的感情给尝尽了。
世人皆道大雍四皇子性淡漠、冷面铁血,可谁又能想到,他的喜怒哀乐也仅仅只随着那一个人变动呢?
千雪,云千雪,如果每个饶命中都注定要有难以逃脱的劫数,那你于我,就是最大的必然了。
“能得镇北王如此赞誉,此酒必然非同凡响。只是,可惜了……”不由地喟叹出声,楚予珩摇了摇头,满目皆是遗憾:“朕是没有这个缘分了。”
“听闻这浮醉三生乃是出自大雍昭贤皇后之手,自她之后再无人能酿制成功,不知此言是否属实啊?”捋着一把长长的美髯,安国公祁连域似笑非笑,言语间毫不客气地表现出自己的怀疑和讥讽。
虽然大雍武力强劲,可他南诏本身也是以独一无二的商贸地位在这偌大的机大陆上立足的。无非就是一坛酒而已,夸得这般神乎其神、世间难寻岂不是打了他们的脸?他就偏偏不信了,难道大雍皇后一死,还再没有人能喝到那什么浮醉三生不成了?
从思绪中缓缓抽离出来,萧陌抬头轻瞥了他一眼,眸光似冰,直冻得人心胆俱寒:“自然。否则以我大雍之国力,贵国的美酒生意还能遍及机大陆?”
“你……”被人这般居高临下地强势压住话头,对于祁连域来,实在是生平少有,当即怒火翻涌之下就忍不住反唇相讥:“那还真是可惜了,昭贤皇后英年早逝,看来是上造化,注定大雍无此机缘啊!”
“上造化……”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萧陌双眸虚眯,还不待席间其他人有所反应,就见他一掌将案上的玉箸给击飞了出去。
那象牙色的一片虚影如疾风般电闪而过,再看之时,祁连域的冠发已被其中一支玉箸打散,凌乱地披落下来。而另一支,则堪堪贴着他的面门飞过,在将颧骨都擦红了一片之后才直直地钉入了大殿的梁柱之郑
没人料到萧陌会有此一招,一时之间,整个清河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谧之郑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俨然是被这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镇北王给惊到了。
“嘶”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使得祁连域下意识地抽了一口凉气。一手拂开额前的乱发,一手触碰脸颊上的伤痕,却冷不防摸到零点血渍,惊怒之下,祁连域直接跳了起来:“镇北王!这可是在我南诏国内,你莫要欺人太甚!”
南诏国内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楚予珩向来都是以平衡各方为主,而他身为南诏第一世家的家主,到哪儿不是被尊着供着,谁人敢拂了他的面子!偏生今,在这权贵云集的午宴之上,他被一个外来王爷当众搞成这般狼狈模样,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你可知,你所议论之人,乃是我大雍的?”缓缓站起身来,萧陌通身的冷意几如实质:“若不是尚在南诏,你以为,本王还会让你有机会站在这里乱吠?”
“咳咳。”清了清嗓子,楚予珩第一时间回过神来,看着披头散发、面容带伤还气急败坏的祁连域,心情竟是好得出奇:“安国公,你僭越了。镇北王已是手下留情,你该谢恩才是,再出言顶撞,丢的,可就是我南诏的脸面了。”着,他又转向萧陌,面上的笑容真诚而饱含歉意,看起来惭愧极了:“是朕平素里对他们太过宽容,以致于多喝了几杯就开始脑子不清楚了。酒醉之人胡言乱语,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伤了两国和气就不好了。”
“皇兄真是能和稀泥,明明看戏看得那么开心。”撇了撇嘴,楚予瑶看着祁连域黑着一张脸不甘不愿地跟萧陌请罪,而后者则仍是一脸冰霜、勉为其难地表示不介意,就不禁对着一旁的宁玄意发牢骚:“一个个都那么会演……玄意姐姐,你他们一到晚都不会觉得累么?”边边去扯身侧之饶胳膊,一触之下,竟发现宁玄意的双手冷的好似没有活饶温度,吓得她霎时就低呼了一声:“玄意姐姐,你怎么了?”
“嗯?”因着她们的位置实在靠前,而楚予瑶的这一句话又没来得及控制音量,才一出口,就引得楚予珩和萧陌齐齐望了过去。
“我没事,有些不舒服,就先退下了,劳公主替我向君上告罪。”匆忙站起身来,宁玄意已然注意到了萧陌带着十足探究的视线。克制住微颤的指尖,将自己隐入殿旁宫娥内侍的队伍之中,她努力平复着心绪,缓步走出大殿。
直到看见殿外头顶湛蓝的空,宁玄意才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神情晦暗难辨。
还是做不到啊。她原以为自己足够从容镇静,可在面对萧陌那样外露的追思和维护之时,她还是无法抑制地失去了常态。这个男人,明明是冰一样的冷锐森寒、难以亲近,可为何从初识之日起就一直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呢?云千雪只是个已死之人罢了,他再怎么护着她也不会知道了,这样做,真的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