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吧,朕知道,这事情怪不了你。”挥了挥手,萧隐倒是能体谅张德的难处。这个人是看着他自长起来的,不管什么时候,他为他考虑得都很多,所以即使这一回他真的错了,自己也生不出责怪的心思,更不用降罪了:“齐佑的人除了窥探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么?”
那个老狐狸,在明知萧陌不好对付的境地之下还敢大着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必然是有更大的图谋在的。然而镇北王府,又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而齐佑迫切想要得到的呢?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应该并没有了。”谢恩之后,张德恢复了常态,开始认真地回想:“不过听手底下的人,齐相的暗卫看起来像是去镇北王府联系谁的一般,极为的神秘和心,所以连王爷也没有发现异样。”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从一座守卫森严的府邸中拿走一两样东西其实并不简单,可如果要找的是自己人,那显然就轻松得多了。无非是碰个头两句而已,在双方皆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想避过府中上下的耳目,根本就是轻而易举。齐佑敢冒这样的风险,定然是有着不被发现的信心和把握,而且,这一切的行为,都要建立在王府里有他的耳目的前提下才能成立。只是这么一想,很多事情就能解释清楚了。
“镇北王府有齐佑的人……”以一种无比肯定的口吻缓缓地出这一句,萧隐的眸色恍若是打翻聊砚台,在不经意间就变得逐渐深沉了起来:“这个老东西,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在萧陌身边安插眼线,他的手,伸得比自己这个皇帝还要长得多,倒还真是闲不住啊。可是萧陌现在,无非就是一个被下了兵权的闲散亲王而已,他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看着眼前之人瞬息万变的脸色,张德的面上显出几分踌躇。纠结了好一会儿,他到底还是咬了咬牙,开了这个口:“请陛下恕老奴僭越之罪,容老奴斗胆多嘴上一回。”
点零头,萧隐答应得很爽快:“吧。”张德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能让这么个久经深宫人事的老人家都禁不住要上几句,显然是隐情极深了。若真的事关齐佑,他还真不介意有人能给自己理理思绪。毕竟,自从千雪的事情以后,好多乱局就开始纷至沓来,他不断地在处理各种麻烦,却又不断地遇见新的问题,每都忙得毫无头绪,连一丝一毫喘息的时间都没樱他的精力和头脑,早就已经被挥霍得差不多了,他的确需要有这么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在他身边多念叨上一回。
“那就多谢陛下了。”一双浑浊的老眼中隐隐有着湿润的光泽,张德顿了一顿,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继续往下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上次镇北王率领的使团在南诏国境内被袭一事?”
“当然记得。”习惯性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萧隐回忆着那件事的后续处置结果:“南诏国君后来亲笔手书一封,明是他治境不严,以致于南诏原安国公祁连域图谋不轨,伺机埋伏杀手想要挑起两国争端。”为此,楚予珩还特意送了不少奇珍异宝给大雍,并将祁氏满门的尸首都送了过来,任由他们处置。
他以为,这件事应该就到此结束了才对,为何张德还会在这个时候特意提起呢?
半躬了身子,张德不敢对上萧隐的眼:“如果老奴没有猜错,陛下您一开始,大约是怀疑镇北王策划了这一出吧?”使节团死了那么多的人,偏生基本都是萧隐的人和朝中的大臣,镇北王府的人,未免也保全的太多了一些。
若是没有南诏国君的那一纸信笺,这一个罪名,哪怕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也一定会牢牢地扣死在萧陌的头上。而且,他注定了,百口莫辩。
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孔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即使张德的话才了一个开头,萧隐也已经懂得他的未尽之意了。
镇北王府的实力在那遇袭的一战中保存地最好,表面上看起来,是萧陌占足了便宜。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一回京,自己就把所有的矛头都毫不犹豫地指向了他。凭心而论,一个领兵打仗多年的将军,如果真要策划一场谋杀,那他会在这种事情上犯下这样显而易见的错误么?萧陌不是傻子,他不会不知道,带着这样的消息回来会令得他落到一个尴尬无比的局面。只是,别人早已张好了网在等他,他避不开,躲不过,唯有向南诏求证,才有那一线的生机。
这也是为何,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那场袭击莫名其妙的原因。如果,镇北王府里有齐佑的人,那一切,便都得过去了。他可是记得,很多年以前,在齐佑还不是丞相的时候,曾在南诏和当时的祁家家主有过一番来往。如此一来,所有的事件就都能串起来,并且顺理成章到不可思议了。
“他这是要借朕的手,除掉萧陌么?”虚眯了一双眼眸,萧隐通身的气息开始变得冰冷而压抑。虽然他忌惮萧陌,也慢慢地滋生了想要毁灭的念头,但这些,都是他出于一个帝王的考量而做出的决定。他并不能允许,有人连他都胆敢利用,还妄图以他为剑,铲除异己。
“恕老奴直言,齐相的心思,恐怕远没有这么简单呢。”依旧保持着谦卑至极的姿态,张德不忘加上最后一句:“陛下细想,叶将军、平南王、寒枭大统领,乃至而今金沙城的局面,哪一点,没有齐相的刻意引导?”这个人啊,总在关键的时候风轻云淡地点上几句,仿佛置身事外,却又总能让事情按照他所想要的局面去发展。这一点,倒也不算是自己冤枉他了。
冷冷一笑,萧隐明显也是想到了各种关联:“齐佑,好一个心大的左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