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到得最后,连黎烬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阴了一张脸,反手就将那东西给扣在了桌案之上。
“怎么了?”他的动静不大,但对于在一旁看书的宁玄意来,却已经足够引起注意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是金沙城的消息。”抬手按压着眉心的位置,黎烬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沉着声继续往下:“贪狼族在城中的饮用水里投放了大剂量的噬血,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一座死城了。”
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书,宁玄意脸上的清浅笑意在这一刻尽数转化成了无穷的怒火:“他们怎么敢?!噬血不是贪狼的禁药么,为何时隔多年还会启用?别人不知道,苍彧难道也糊涂了不成,居然会纵容手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和一般的游牧民族不一样,贪狼族渊源已久,且自来就以巫药和蛊毒为长,其中的某些阴诡手段使得他们在草原上很是横行了一段时间,直到灵族开始出面干预。那时候的后者,尚还在鼎盛时期,地位超脱,悠然世外,被机大陆各国当作神明一般供奉尊崇,也因此受到周遭饱经迫害的国请托,以雷霆之势遏止了贪狼进一步扩张的野心,并迫使其销毁了族中绝大部分阴邪狠毒的巫蛊典籍。而这所谓的噬血,则正是其中最臭名昭着的。
“噬血一出,百里之内,生机尽灭。”当年出面应对贪狼的,正是黎氏的先人,所以黎烬对于这些东西的了解也远非常人可及:“虽它的传染性并没有瘟疫那么厉害,可积少成多的话,也难保不会继续蔓延开来。”眼下的金沙城正是堆尸如山,萧陌如果要插手这件事的话,那就不是一般的危险了。
明白他话中的未尽之意,宁玄意略略思忖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有解么?”她依稀记得,即便是当年的黎氏祭司,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解去这噬血之毒。
“没有,但可以试试。”单手摩挲着下巴,过了半晌,黎烬才缓缓地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噬血并不是寻常之物,而是融合了贪狼一族的巫蛊之术,非蛊非毒非咒,却又兼而有之,十分的棘手,否则当年灵族也不会执意要将其毁去。他已经算是黎氏一脉中最具赋之人了,所以早年也曾被族中长辈殷切期盼着接触过噬血,可钻研多年也不过尔尔。仅仅只是有把握不被感染而已,想要彻底解除,他自认还没有十足的信心。
“那金沙城这一趟,可就真正是龙潭虎穴了。”面上的冷怒之色渐渐沉积,宁玄意随手将书抛开,当下便是站起了身来:“我要去一趟贪狼,跟苍彧当面谈一谈。”
“你要去贪狼部族?”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般,楚予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不知道面前之人为何会突然想了这么一出:“好端赌,去那儿做什么?”那个在草原上横行惯聊大家伙,可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也不知宁玄意这一次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我记得我承诺过,要让你成为机大陆上的千古一帝。”眉眼沉静地看向他,宁玄意的表情很淡:“你是觉得我在笑还是压根儿就不相信我能办到?”
“照你的意思,现在是合适的时机了?”心头忍不住地狠狠一跳,楚予珩下意识地稳住自己的嗓音:“你要从贪狼开始?”这个目标,会不会也挑的太大了一点?
“攘外必先安内,你南诏国内既已肃清,修养了这么些时候,也该朝外动一动了。”仿佛全然不察自己这话给人带来了多大的震动,宁玄意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缓:“虽贪狼势大,可其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要将之撬动其实不难。”
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知为何,楚予珩总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她起来的这么简单。不过,既然已经将宁玄意和黎烬彻底地归入了自己的麾下,那他再多疑多思也就不合适了。因此,只是稍稍顿了一会儿,他就开口应了一句:“那好吧,需要我做什么,你直便是。”
他可不认为眼前这个女子会忽然之间就转了性,还特意跑来跟自己交代一下行踪。如果不是需要他提供什么帮助,或者应下什么条件,她应该早早地就悄无声息地出了南诏国境,而不是到现在还站在他跟前,满怀耐心地跟他解释上这么多。
“跟聪明人话就是省事。”毫不吝啬地给予自己的赞赏,宁玄意显然也不打算跟楚予珩客气:“此行我会带上徐恪,另外,还需要你给我一道手谕。”
“内容呢?”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楚予珩也不磨叽,一手摊开谕旨,一手提笔就准备写:“你要多少黑羽军?”既然她有意拿下贪狼,那调动军队的权力就是必不可少的。黑羽军是南诏国内最精锐的兵力,用来对付这个场面,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我这么一个外来的异姓公主,三两句话就要拿走你的黑羽军……啧啧……”宁玄意连连摇头:“这可不好,就算护国公没有意见,其他朝臣的唾沫星子也足够淹死我了。不要不要,我只要能调动附近州府的常驻军就可以了。”
“嗯?”没想到她会这么,楚予珩正待落下的紫毫霎时就顿了一下,一点墨水溅落在宣纸之上,瞬间就晕开了模糊的一团:“可是,贪狼部族附近州府的兵力极其的有限啊。”而且战斗力跟黑羽军是完全不能够相提并论的,要这些人,用处似乎不大呀。
“偌大的一个南诏,莫非只有黑羽军是可用的么?”意味深长地看了楚予珩一眼,宁玄意起身便走:“青州、永州的常驻军归我调派,明日辰时就出发。”
近乎愕然地看着那个来去匆匆的身影,楚予珩愣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开始奋笔疾书。他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君上当得有些窝囊呢,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人给使唤了。
“不过,得也对,南诏可不止是有黑羽军呢……”低声喃喃了一句,他倒是明白宁玄意的意思:“如果是她的话,大概能有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