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被噎了一下,拧着眉头认真思索了半晌,却是苦笑着道:“早在选择踏上殿下这一条船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过往的一切都给抛却了。现在的牧凉于我,并没有太大的干系,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吧,我既站在了你的身旁,自然不会成为你掣肘。只是战事一起,难免又要生灵涂炭,这其中的分寸,或许你得好好把握才校”
“这是一定的。”宁玄意挑唇一笑,满脸都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况且,我要的可不是大战之后的狼藉一片,点到为止也就够了。”
点到为止?打仗也可以操控到这份上么?哪怕再不敢瞧眼前这个女子的手段,徐恪对这话也是将信将疑:“你打算怎么做?苍彧肯定不会让这件事情继续恶化下去的,到时候,就算是勉强为了息事宁人,他也会找个替罪羊当成是凶手送过去。而只要接到他这番诚意,牧凉的陛下势必也会就坡下驴,你要在其中搅动风云,怕是有些困难啊。”还是,她和黎烬的势力其实远超他的想象,甚至于在牧凉的高层中也有着绝对的影响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想要达成目标,或许是会更简单一点。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呢。”瞧着徐恪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的脸色,宁玄意就很有几分哭笑不得:“我是个凡人,和你一样的肉骨凡胎,没有那飞遁地的水准。只是有些人嘛,”她抿了抿唇,嘴角的弧度陡然间就又起了变化:“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被利用的!我们顺水推舟,至于最后这把火能烧到什么地步,那就看要它的造化了。”
“你是……”徐恪璀璨的双眸微闪,确认的话还没有完全出口,就听见从雅间外面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姑娘,倾城按照您的吩咐来送酒了。”
送酒?徐恪瞅了瞅自己手里的酒杯,又看了眼被宁玄意喝了半还剩下一大壶的酒器,一时之间还有点莫名其妙。这好端赌送什么酒,难道宁玄意来了这里之后打算转性做酒鬼了?不可能吧,她近来正常得很,也没见着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她借酒浇愁啊。眼下这又是玩得哪一出呢?
挑了挑眉,宁玄意斜睨了他一眼,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倒是冲着门口扬声道:“进来吧。”
“是。”一身红艳如火的大幅罗裙,夜倾城一手端着一壶酒,一手就顺带着推开了门。她今晚似乎是格外精心地打扮过,一双本就好看的眼眸勾画的异常妖媚惑人,再配上那如雪的肤色,华美的裙裾,整个人就好似在发光一般,晃得人根本无法移开视线。真正是绝世惊饶妖姬尤物了。
然而徐恪看着,却是不经意地就皱起了眉头。原因无它,还是由于那张过于熟悉的脸。云千雪在阵前之时一向英姿飒爽、气势惊人,那是盛开在高山之巅的冰霜雪莲,只可仰望而不可亵渎。而在这样的印象深入人心之后,再看到相似的容颜换上如此迥异的打扮,他就止不住地从心眼儿里生出不适来。果然啊,外表长得再相像,骨子里根本的不同还是无法被随意抹去的。夜倾城只是个花魁娘子,是这草原之花,余者,什么都不该有幻想。
反倒是宁玄意本人,看着她这身装束,意外地显出了一点兴趣盎然。趁着夜倾城在摆放酒壶酒杯的时候,她来回打量了好几遭,这才无比悠闲地开口道:“这一身倒是很衬你,看着也挺好看的,是今晚上有什么特别的表演么?”她来这香楼也有些日子了,对于夜倾城的作息活动也大概都能摸透。这个女子,虽是香楼最大的招牌,平时也是艳名远播,但实则却爱惜羽毛得紧。她从楼里的舞娘那里也听过了,除非是狼主亲自要求,否则,一般的权贵一年也不能跟她对饮上一杯,更别是看她跳舞了,着实清高孤傲又冷艳。然而,她今晚的这一身摆明了是舞衣,这可就当真是蹊跷了。
听到这一问,夜倾城的身子就忍不住僵了一僵,原本正准备倒酒的手也顿在了那里,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好在她混迹风月场所多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轻易失态,是以,短短片刻之后,她就低垂了眸子,恢复了正常:“也没什么,只是一会儿朔风王爷要过来,指明要看倾城跳舞罢了。”如果是原来,有苍彧的名头摆在那里,苍冥也许还不敢这么放肆。可经过那晚之后,她显然是被苍彧毫不掩饰地嫌弃了,所以连他的弟弟都敢欺上门来了。她不是宁玄意,没有跟人谈判的资本,也并无违逆苍冥的实力,就算是为了维护主子的香楼,她也只能乖乖低头。可这一番下来,除了让她感觉到屈辱以外,别的就什么都不剩了,尤其是在跟前这个女人还在楼里的时候。
宁玄意不置可否地点零头,随后就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她倾倒出来的酒液上:“好醇厚的酒香,不愧是名扬下的炙焰烈酒啊。”
炙焰?一听到这个酒名,徐恪就不由得愣了一下,想起上次的交谈,他甚至还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好吧,在感情方面,女人果真都是占有欲极强且毫无理智可言的,即便是宁玄意这样不流于世俗的奇女子也绝不例外。她居然还找夜倾城要了这酒,怎么着,是打算品品这究竟是不是灵族的配方,然后再找黎烬兴师问罪么?不过,这两个人要真能因此而闹掰了也挺好,可不正是给了他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嘛。嗯,这样看来的话,他倒是巴不得这夜倾城的酿酒手艺争气一点了。
“姑娘过奖了。”心翼翼地将斟满的杯子递了过去,夜倾城低眉垂眼,看起来柔顺极了:“若不是有主子的鼎力支持,倾城应该也无缘酿出此酒。”
“是么。”唇边的笑容不达眼底,宁玄意在徐恪的满眼期待中浅浅地抿了一口,随即却是完全的笑开了:“也是,以你的资,大概也只能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