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吉町军市,已是入夜时分,灯火昏黄,人群依然熙攘。在这里闲逛的大部分是黑衣军汉,也有城中拿了工钱的工人,劳累一之后在这里找点乐子。
一个偏僻酒摊,客人不多,只有两条异常雄壮的戎衣大汉。这二人坐在腰挂床几上,粗瓷酒壶,以碗做盏,酒菜只有一碟青梅。二人丝毫不以为意,就着青梅大口喝酒,顾盼自雄,十分豪迈,谈话的声音却极低沉。
在他俩个不远处,几条黑衣大汉握着酒盏却不喝,只是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二出海低声骂道:“入娘的,在这里练兵、练兵、练兵,不上战场见血有个鸟用,还是一窝贼坯孬兵。”
海里青一口干了一碗酒,低声道:“要我,快了。”
二出海目光一凛,问道:“何以见得?”
海里青抹干胡须上的酒渍,低声道:“咱们的储备已经超过7千斤,足以打一场大仗了。你再看看咱们龙王岛一哨人马,每队5门子母大铳,一门大发熕,,一门2千斤加长身管重炮,就是京都城也轰开了。
全军整训也基本完成。。。你没看那位的2百亲兵队,都是芶丽大马,连半身马铠都配齐全了,仴局兵威从未如此之盛,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二出海长出一口气,道:“那还议狗屁的和,反正早晚要一锅端了他们。”
海里青笑道:“不议和,他们能让咱们在这里从容补充?到底,那位还是谨慎的性子,不摸透了那些蛮子,他不会动手,这段时间新田良介们可没闲着。”
二出海饮了一碗酒,低声道:“若是那些蛮子看明白了,全部答应老柴的条件,又该如何?只要他们四口,怕是填不满那些契东的胃口。”
海里青黑暗中嘿嘿一笑,道:“你以为议和就算完了?放心吧,这支大军不会解散,仴局先拿到仴国四口,再随时重启战端,不把他们的沿海口岸瓜分干净不算完。”
二出海忽然皱着眉头,道:“若是。。。战场上遇到阿乾可怎么办,难道真的往死里打?”
海里青缓缓嚼着一颗青梅,半不语,目光在灯影之中闪烁。二出海焦躁起来:“你这厮平时馊主意一个又一个,要紧时候总是放不出屁来。”
海里青也不恼,长出一口气,低声道:“我总觉得此事透着邪门。”
二出海眼珠瞪的铃铛大,急促的问道:“如何邪门?”
海里青沉声道:“旁人不知那位的身份,阿乾岂能不知,世上有人臣和人主赌气翻脸的么?君要臣死,不得不死啊。心怀怨望,一怒投敌,这是我大康好汉干的出来的事么?
别阿乾,我敢龙王岛哪一个老兄弟都宁死不为。你看怀德,受了冤屈一声不吭,阿乾平日里人品比怀德差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二出海目光中露出一丝恐惧,声音颤抖的道:“你的意思是。。。一出周瑜打黄盖?”
海里青抬头看着二出海,道:“我怕的是。。。死间!”
酒摊上空气瞬间凝重起来,终于,二出海道:“我们要救他,我不能看着他让蛮子整治。”
海里青身子前探,严厉的道:“你不要胡来,坏了那位的好事你可没好果子吃。”
二出海厉声低喝:“入娘的,如果必须折了阿乾,我宁可不要这狗屁仴国。”
海里青按住他的手,低声道:“你想过没有,当初他什么都没有,我等因何死命保他?你真的相信他还能回到南京城?”
二出海道:“我可不是图他甚么富贵,我是冲他宁死也要救鲶鱼仔,这样的人我信得过。”
海里青松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道:“那你就接着相信他,我不相信他为了仴国,会把阿乾扔给蛮子不管。”
二出海长叹一声,道:“若是我一炮轰杀了阿乾,可如何得了。。。他还背着一身骂名,也没有个子嗣。”
海里青微微一笑,道:“阿乾外粗内细,鼻子比狗都灵,他没那么容易死。你若不想害他性命,就什么也别做。”
城内四王寺,也有人在焦虑不安。
“幕府绝不会答应你们的议和条件,我要是你,就立即起兵,突袭枚方城,先打掉他一支兵马就有胜算了。”大内义弘中气十足的道。
崇文、浓姬在和大内义弘对坐谈话,灯火通明,左右都赶的远远的,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对话。老混蛋伤势不轻,不过都是皮肉筋骨之伤,没有山脏器,又有龙王岛良药海螵蛸,虽不能很快恢复如常,但是精神好了很多,坐起话已无大碍。
大内义弘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但是老混蛋纵横仴国数十年,经验之丰富只有佐佐木道誉可以媲美,他的意见对大出海自然十分要紧,这样的谈话也经常进校
崇文不动声色的问道:“何以见得议和注定不成呐?”
大内义弘道:“仴人与康人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康人只为利益战斗,而仴人则未必。我们有时候会为道义而战,为愤怒而战,为尊严而战,甚至不考虑成败,在我们仴人看来,世上有些事情比死更可怕。”
崇文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我触到了他们的逆鳞,他们宁可败死也要跟我拼命?”
大内义弘道:“如果你只向他们索要关东二口,也许细川家和其他幕府重臣可能会联合起来,逼迫斯波义将屈服。可是你要滨城,幕府武士都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羞辱,他们跟你拼命不是因为这一座城,而是因为面子。”
崇文笑道:“义弘大人,你要明白,我仴局有28契东。并非我有意刁难,没有足够的利益,是喂不饱他们的。我提出的那些条件,已经是他们能够接受的最低限度了。”
大内义弘冷冷道:“所以这次和谈从一开始就是场闹剧。即使你和细川赖之真的不想再打了,也由不得你们,内部都是一片喊打之声,你们谁也不可能违背众意。何况。。。你从来就没有真心议和,只有细川赖之那个傻瓜相信你的缓兵之计。”
崇文点点头,忽然问道:“细川赖元为何不当场拒绝我们呐?他拖延两又有何意义?”
大内义弘道:“任何一支军队,总会有各种声音,各种念头,你们如此,幕府军也是如此。幕府军本来就有很多人并不想打,可是形势逼迫他们不得不战,难免三心二意。所以,他们需要两时间,把今后的权益划分清楚”
浓姬道:“即使他们把利益划分清楚,也不可能互相信任,我看他们依然还是和战不定。”
大内义弘摇头道:“不,你忘了,把他们联系起来的有一个绳结。这个绳结虽然很脆弱,但毕竟是绳结,有了这个东西,他们就可能团结起来。”
浓姬不解的问道:“这个绳结是什么呐?”
崇文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是入娘的幕府将军!”
浓姬依然不解,她困惑的看着两个男人问道:“你们是义满殿下么?可是义满殿下还没有正式继位。”忽然她反应过来,捂住口失声惊呼道:“你们是,这两,角根义满殿下有可能在京都室町继将军位。”
崇文凝视着浓姬笑道:“为什么不可能?如今镰仓公方父子已经不在,义满儿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他现在继位,以幕府将军名义发布御内令,那些战意不坚定的人,也只好被绑到幕府这辆战车上,而时间,只需要一就够了。”
大内义弘道:“正是如此,幕府一旦团结起来,也不可视。所以我认为,今晚就起兵,向枚方城进军,明晨进攻,这对你们最有利。
因为义满殿下即便要继位,也是明的事情,在此之前,幕府依然是一盘散沙。现在,就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完全可能一战而胜。”
崇文坚定的道:“不!我要堂堂正正击败幕府,最好由他们主动开战,否则,仴国士庶不会认为正义在我一方。”
大内义弘皱着眉头,怀疑的看着崇文道:“这是生死之战,不是儿戏,我怎么觉得我面前不是龙王岛大出海,而是细川赖之。。。”
崇文笑道:“好吧,我实话,我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准备好,最少需要一时间。”
大内义弘点点头,道:“明白了,你还是不信任我们仴人,重要的武备还在岸和田,越淀川新港需要一时间。”
崇文看着大内义弘,郑重的道:“义弘大人不必试探我,秘密就是秘密,无关信任,有时候不向你们吐露,那是保护你们。我想你也一定深有体会,过多的秘密使人痛苦,并不好受。”
大内义弘赞道:“知人者智,自胜者强,能战胜自己欲望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崇文淡淡道:“大人也不必赞我,这不是一个精通佛法的人应该的话。如果不嫌冒昧的话,今后闲暇多了,读读金刚般若菠萝蜜经,相信会悟到更多。”
大内义弘躬身施礼,道:“谨遵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