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洛一挑眉毛,看向林檐,发现林檐也正骄傲着微抬下巴地看他,求表扬的模样就差个尾巴在后头热情欢快摇摆。
林檐高高的个儿,一头自来卷自然发色的头发,雪白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眨巴出聪颖的光芒。
小妮子近日来带来的惊喜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现在就算是林檐试图用温和的假象来麻痹韩洛的神经,骗韩洛她林檐是个欢喜他的小女人,韩洛也甘之如饴。
旁人不知道,这都是韩洛曾求之不得的,奈何林檐往日里连骗都不肯。
韩洛忍俊不禁地揉了揉小妮子的猪头,被林檐娇嗔着躲开。
林檐走到韩寞跟前,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一个锦盒。
“姑姑,听韩洛说,您常年钻研佛学,就请了一串双面十八罗汉佛珠手串,不知道称不称您的手。”
韩寞打开锦盒,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这是一串黄花梨精雕的双面常态十八罗汉佛珠手串,一看就是苏工名家雕刻,材质上呈,价格不菲。
林檐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小姑娘,怕是把年终奖都掏出来给他们买礼物了吧,倒是有孝心。
可韩寞转念一想,韩洛掏了2500万娶了她,她这点零钱贴给韩家算个屁,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韩洛买好了打着林檐的名义送的。
哼,韩寞拧着眉毛合了锦盒。
秦箐看韩寞皱了眉毛,立刻装起来和事佬打圆场:“林檐年纪轻,不太清楚长辈们的喜好是正常的。林檐,你以后多走动走动,就知道该怎么孝敬姑姑了。”
林檐嘴角挂着和善的微笑,心里除了心疼自己的年终奖,其实丝毫不在意,可也不打算补救,干巴巴地点点头后,就默默地坐回了韩洛身边,听着其他五个人闲聊,当然主要是韩寞和秦箐聊天。
林檐只是在韩老爷子提问时,简洁地回答,其他的时候就自己胡思乱想。
要不是韩洛在周氏这件事上费心费力,不应当让他在韩家人面前没脸;加上担心韩洛回s市跟林逅告状,她也不打算跑前跑后的挑礼物,最好韩家人嫌弃她不懂礼数把她休了。
可是韩老爷子和韩洛不是林檐这种得过且过的小姑娘,他俩吃过的亏加在一起每天给林檐讲一个就是一本《一千零一夜之韩氏传》。
是以这三个女人简短的往来在祖孙俩心里已经被一帧一帧地分解过了。
当然,韩洛分解的是韩寞秦箐;韩老爷子分解的是秦箐林檐,以及林檐在韩洛心中的分量。
韩老爷子比韩洛跟深刻地知道,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不要企图用眼球去印证,而要用心去磨合。
日久未必生情,但必定见人心。
好在韩寞和秦箐并没有打算在老宅用晚餐,韩洛便以舟车劳顿为由早早拉着林檐回木院休息,免了林檐在韩老爷子面前装乖宝宝的麻烦。
韩老爷子只是嘱咐了韩洛一句找时间去走访下重要客户,就放孙子孙媳妇回院了。
回了木院,俩人放好行李,韩洛征求了林檐的意见。
韩洛私心里不想自己单独去,他现在恨不得让全H市民知道林檐是他老婆了,况且礼数上是该走这一趟。
但是想到自己的交际圈的平均年龄,以及大众对于老夫少妻的偏见,韩洛还是争取一下林檐的想法。
而林檐想着两人这夫妻做得不过是受法律保护、各取所需的勾当,这韩家少奶奶的位子早晚都是其他妹纸的,林檐打心底里着实不想跟韩洛的交际圈有太多不必要的牵扯。
既然总归是要桥归桥路归路的,何必费心费力做到面面俱到呢?
林檐撅撅嘴,撇开韩洛在屋里转悠,为难道:“我不去可以吗?我谁都不认识,怪别扭的,你们都很久不见了,别因为我在旁边碍事扫了兴。”
林檐说完了却迟迟听不到韩洛的回复,好奇地回头却发现对方面上阴沉得好似暴风雨聚怒阴云前奏,那双深眸单单落在了她的身上,那股子透骨的冷戾便将她死死地钉在这老式的水泥地。
可能是因为林檐愿意跟韩洛会韩家过年的缘故,两人最近相处较之前融洽自在许多,韩洛会主动帮她做很多事情,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邀功……
当然这只是林檐自己的猜测,这下好了,看他一脸“林檐你已经成功惹毛我这位秀润天成的美男子”的样子,是不是又要恢复之前一脸冷漠对她阴晴不定的状态?
其实那样的韩洛也挺好的,那副冷淡的、讳莫如深的表情,让林檐迷恋他时猜得焦头烂额,现在看了心里就只想着赶紧离婚。
要说代沟就是看不见摸不着又真实存在的,林檐已经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和离了,韩洛这个老男人想的却是,他有必要在小妮子面前树立起作为丈夫该有的威信,让她明白,他虽然平日里喜欢惯着她,但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不可以,就是因为你谁都不认识,才要你过去认识认识。”
“可H市的人,你自己一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有必要……”
“这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老婆,有没有必要,我说的才作数。”
“那你还问我干嘛?”
“我就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不客气。”
“……”
韩总,您一把年纪撒什么娇啊!
“我不想去。”
偏偏林檐拥有着金牛座女生绝对的倔强,事情背后有什么林檐并不看重,林檐看重的是这件事情她是否预判的是可行的,然后林檐就会一倔到底。
可韩洛反其道而行,非拽着林牛儿往北走,林牛儿一下子倔犟了起来,拆了南墙也要往南走………
“林檐你能不能懂点事?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活着就要学会身不由己!”
“那这样懂事地活了四十年的韩总,快乐吗?”
韩洛被林檐诘问得大脑竟一片空白,他本以为在年长林檐十八年的踯躅中,他的男人魅力更加丰满,成熟的他完全够格做林檐前行道路上的唯一的一盏灯,消除黑暗与未知带来林檐的恐惧,让林檐更清楚地辨别人生方向。
可这一刻,看着林檐倔强的眸子,韩洛自卑地承认。
他老了。
曾经多放荡不羁,多叛逆,多激情澎湃不可一世……都过去了,时光成了最锋利的打磨机。
韩洛只能苍白地为自己的为人处世之道辩解:“快乐?没有人会在乎的,世人只看结果。”
“可我在乎。如果我都不在意自己的快乐,就真的没人在意了。”
“那你知道,为了跟随自己内心的声音生活,要为此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吗?”
“你们告诉我生而为人,身不由己。可这世间只有一个林檐,我这条命再不金贵,可没了林檐也就绝种了,为啥就一定要我按着批量生产的人生轨迹走?”
“林檐,妈和我知道你年纪小,遇事做不到事事周全,所以我们一早就把最安全的路指给你看,你为什么就不能顺顺当当地走呢?”
“顺顺当当地快步走向人生终点?你们巴不得我早点走就直说。”
韩洛陷入了在这场他骄傲自负、自以为游刃有余的婚姻里,前所未有的打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