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到他口不择言,韩洛自己都感觉得到,那些他深知能够直击林檐痛点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他的齿缝里吐出来的。
“自然不是,我们韩家花2500万换来的媳妇,不留下一儿半女的哪那么容易走的!”
韩洛每吐出一个字,脑海里林檐恼羞成怒的脸便清晰一分,等到他一吐为快,林檐果然露出了他想象的表情。
那张白皙的脸上,弯眉双锁,仿佛乌云密布,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如冰球般射出冰冷的光,嘴唇翕动后咬唇又抿起,就是不说话。
“换来的媳妇”,这五个字仿佛被刻成了烙铁,烧得通红,直刺刺地落在林檐的心上,“哧”地一声,冒出带着血腥味的青烟。
林檐闭了闭眼,又蓦地睁开。
“那2500万你还换来了周氏30%的股权,并且以周氏的名义、自外部独立第三方取得了韩氏的股权,使得作为周氏第一大股东的你,变相地将原本12%的韩氏股份涨至了20%,虽然距离韩爷爷第一大股东的股份还相差甚远,但是实际上周氏已经控制了韩氏的财务和经营政策,形成了同一控制下企业合并后少数股权的购买。那2500万是从你们韩家左口袋出来了,转眼就带着周氏30%的股份又从右口袋回去了!”
林檐大学是学管理会计的,曾经主修公共关系学的韩洛,只能下意识地对林檐飞速抛出的、对他来说有些生涩拗口的专业名词做着简单的分析。令韩洛惊讶的不仅是林檐能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地跟他理清,韩氏专门聘请事务所出具合并方案中的缘由关键,更惊讶的是,林檐一直都知道。
知道他在获得周氏股权后的一举一动。
很多事其实林檐都知道只是不拆穿他,仿佛给他机会继续演戏。
韩洛觉得他花高价聘请事务所、好不容易才想好的找不到破绽的收购方案,却被一个知道内情的小妮子给揭穿了。
而小妮子就像一个参破天机的得道高人,30%的股份随意地丢给他,装聋作哑地看着他在周氏死命地折腾,甚至怀疑他的企图也缄默。
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他,是吗?
“你既然知道一切还和我日夜相对,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待你我这段婚姻的?”
林檐眼睛都不眨一下,坦坦荡荡地就开了口:“等你厌了,我们就分开。”
“呵。”
韩洛曾听做心理医生的朋友解释“怒急反笑”这件事,就是能让你气到笑的时候,便说明你已经被某些人或某些事伤了无数次,奈何每次还是拿这个人或这件事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一个人生闷气,屡次三番积累久了,就会不由自主的大笑,因为别无他法。
他今天在林檐身上把这种滋味儿尝得透透的!
“你凭什么认为,我韩洛花了2500万娶你,能由着你说分开就分开?”
“我们是签过认股协议的,协议上白字黑字写清楚了那2500万是用来收购周氏股份的!”
“违约金我付得起,你负担得起周内的巨额债务吗?”
林檐一时竟被韩洛的无赖行径气得面露潮红,韩洛看着,完全不觉无聊地生出了层出不穷的玩弄的欲望。
“我以为你是接受了这段承典婚姻,为什么还总是贪婪地所求呢?”
“承,承典婚姻?”
“不知道什么是承典婚姻?就是典妻,男方用财物租用女子为夫妻,是旧社会买卖婚姻派生出来的临时婚姻形式。绝大多数情况是男方家财富足,需要子嗣,女方穷困潦倒,只得典当给别人。”
“韩洛!”
“生气了?”
韩洛狭长的丹凤眼里闪射着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额头上散落的那一绺黑黑的头发,宛若毒蛇的信子,嘴里不停吐出致命的毒液。
“刚是你自己说的,等我厌了就分开,完全符合买妻生子这种临时婚姻形式的定义啊。”
林檐闭上眼,尽量平复自己的气息,有气无力地争辩:“我说过,你觉得这段婚姻是错误了,随时喊停。”
韩洛觉得他一直以来苦苦压抑的、深藏体内的邪恶因子,不仅因为林檐苏醒了过来,还有野蛮生长的趋势。
小妮子那带着毒液的獠牙在他面前如同螳臂当车,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只是抬起了爪子,还没等放下,被爪子扬起的风就足以将不谙世事的小妮子吹垮。
“可我还没厌呢,你就打着反正总要离婚的旗号不好好伺候我了。我们好友加夫妻一场,我总得教你点儿什么吧,不如我们继续刚才的论题,教教你人这一生为了跟随内心的声音生活,究竟要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
“韩洛,够了。”
“我觉得不够。”
“我错了。”
“你少敷衍我,你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韩洛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俊美的脸上张放出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韩洛对小妮子的识相颇为赞赏,越发坚定了他要严加管教小妮子、让她学会夫唱妇随的信念。
“林檐,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你知道没了这2500万,周家那群豺狼必定会将周内的债主们带你面前,到时候你母女二人怎么生存?靠你那老实巴交的继父吗?他要是知道咱俩当初在A市发生的种种,你林檐别说求你继父帮忙了,你连出现他面前都自觉没脸。到时候你打算让含辛茹苦、独自把你抚养成人的岳母继续跟着你为了生计奔波吗?不,你舍不得的,所以你一早就识相地选择嫁给我,不管你多不情愿,你的理智早就替你提交了最好的解决方案。”
林檐好像真的被吓到了,本就粉白的脸色现在已经苍白得和白纸一样,原本一双明亮的桃花眸此时一瞬不瞬地看着韩洛,虽然涣散但是坚定,更多的是不知所云的难以置信,嘴唇也被她咬得发白,林檐就像濒临死亡的状态一样,盯着韩洛不放,求他停止输出伤害。
似乎林檐这副无可奈何求救的颓败样子取悦了韩洛,他嘴角显露出的鬼魅笑容越发得张扬。
“可是林檐,你自个儿再聪明也不能把旁人当傻子对待。你拿了我韩家得钱却不老实办事,还整日摆出一副即使插在粪土里也高风亮节的姿态来对我提要求。林檐,我不过是年长你几岁不跟你计较而已,不代表我韩洛是个任人拿捏的善茬儿!”
“今天我就正正你的价值观!我告诉你有钱能隐藏起各种矛盾,可一旦没钱,所有的矛盾都会爆发。人这一生,需要用金钱捍卫尊严的时刻太多了!”
韩洛还欲发作,眼前的光线却骤然变暗,林檐柔软香甜的唇瓣毫无征兆地覆了上来。
韩洛失焦地盯着林檐黑曜石似的瞳孔里闪烁着野兽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