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沉入到了谷底，人们在这种无助的情况下最容易滋生的便是绝望。

人一旦陷入了绝望，那就真的再无希望。

看着沉默的众人，李乘昭再一次站了出来。

“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今晚我们一定会遇上尸人，所以，你们怕了吗？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本王能够带着你们活着回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依旧是那个熟悉江州地形的本地士兵站出来说道：“王爷，若是怕死，我们也不会跟随您来了。我们这些士兵在江州多年，曾几次围剿孤鹰山都以失败告终。我们当中不少人的同伴都曾牺牲在那次围剿之中，如今也有不少的同伴变成了尸人。可以说，身为士兵在守卫江州这件事上我们做的很失败。但只要王爷能够拯救如今的江州，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等都在所不辞。只是，如今看来是没有希望力挽狂澜了。”

“谁说的不能力挽狂澜了？本王曾在战场上遇到过远比今日还要更加令人绝望的境地，都不曾放弃，难道你们就要在此放弃了吗？本王活着带着你们来的，就一定要把你们平安带回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对，我们都愿意追随王爷。”

“王爷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我们不怕死，就怕死得窝囊。”

大家总共也没几个人，这么一来莫名气氛有些热血起来。

“好，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次了。本王对你们只有一点要求，若是逃生无望，立地自裁。”

李乘昭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大家也都明白，在面对时人的时候逃生无望自裁已经成为最基本的方法。

至少没人愿意死了之后还变成尸人去成为活人的噩梦。

既然定下了行动计划，众人便不再耽搁，直接纷纷骑上马开始朝着孤鹰山奔腾而去。

而廖鹏则与李乘昭同乘一匹马。十几人的轻骑奔向孤鹰山。

与来时不同，大家知道肯定会在天黑之前准时来到洄玉关，所以心情上不会那般压迫与紧张。

可此时前往孤鹰山，那是必然在天黑之前到达不了的。

也就是说，他们在半路上肯定会遇上尸人。

所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沉重的神色。

太阳的高度越来越低，已经只有半个脸庞在还山头之上。赤色的霞光洒在大地之上，把影子拉得斜长。

绵延曲折的官道之上，十几匹轻骑沐浴在赤色霞光之上，向着西北方向奔腾而去，在官道之上留下了一长串久久无法消散的烟尘。

夜色越来越深，太阳还剩下小半个脸露出山头上。道路两旁的树林之中，黑影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靖州边境洄玉关

马东夫受伤的脸上已经重新包扎好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在城墙上还能被李乘昭给打到。

“将军，我们这下得罪了一位亲王，以后他若是使绊子，我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马东夫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不以为然道：“怕什么，咱们现在是听命行事，这命令是从内下达，由吏部通知，名正言顺，就算他是亲王又能如何。再说了，这南唐的天下现在是谁做主？不是他们姓李的，是姓施的。”

“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荒郊野岭的，周围又全是弟兄们，上面的人怎么会知道。也不怕跟你们明说了，本将军今日之所以这么有底气，不仅仅是因为吏部的这道命令。这东宫之主的位子，只怕在近期就会易主。”

周围的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错愕，这话若是不有七分可信度，马东夫也不会当众说出来。

马东夫得意一笑：“看着吧，要不了多久，这南唐的天就要变了。”

正说着，突然有巡逻的士兵高声呼喊道：“有敌情！”

所有人都来到城头边望向远方，但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却能听到轰隆轰隆的脚步声，就像是有千军万马一样。

“难不成是吴越大军杀过来了？”

“你个蠢货，吴越早就灭国了，哪里来的军队。”

“那，那些东西是什么？”

“放照明箭！”

三支照明箭同时射向高空，在空中绽放出绚烂至极的烟火，照亮了夜空，瞬间明亮如白昼。

也借助这些亮光，终于看清了朝着洄玉关奔涌而来的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尸人，他们成群结队张牙舞爪面目可憎地朝着这边奔过来。

城墙上的人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全都吓得浑身发抖。

“这些——这些是什么怪物啊？”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江州瘟疫？”

“可是，这也太多了吧！”

城墙上一时慌作一团，完全忘记了反击。

还是马东夫率先反应过来：“慌什么，管他是瘟疫还是什么怪物，总之这里可是洄玉关，有高大坚硬的城墙。听我命令，弓箭手准备！”

所有的弓箭手来到城墙前站成一排，箭矢已经搭在了弓弦上。

他们都是戍边的将士，遇到异变可能会一时慌张，但不会持续下去，迅速进入战斗状态这是最基本的素养。

“放箭——”

万箭齐发，形成一道密集的箭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落入到下方的尸人群中。

瞬间就倒下不少的尸人，可很快这些倒下尸人当中，凡是没有射中脑袋的又很快就站起来，如同复活一般。

大家更傻眼了，这些人真的是不死之身。

“连续放箭，不要让他们靠近城墙！”

尸人大军顶着密集的箭雨，朝着洄玉关冲去。尸人们完全没有任何的畏惧，那些锋利的箭矢他们视若无物。倒下了又再度站起来，即使身上已经插满了箭矢变成了刺猬一样的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马东夫看着这些疯狂无比的怪物，内心一阵胆寒：“江州的人就是和这样一群怪物斗了一个月吗？”

……

另一边，李乘昭他们一行人正在朝着孤鹰山飞奔而去。此时夜色已经降临，道路两旁不时有不少的尸人窜出来。

这些马也是受到惊吓，原本都已经快累到不行了，看见扑面而来的尸人又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狂奔。

似乎大部分的尸人多聚集在了大邑城等人多的地方，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尸人反倒没有那么多，不然李乘昭他们就算马儿跑得再快也被尸人们给包围了。

由此，大家反而心中产生了一丝希望，没准真的能活着赶到孤鹰山。

不过饶是如此，尸人的数量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多了，众人不得不边骑马赶路一边对付不断从道路两旁涌现出来的尸人。

好在李乘昭等人事先为了预防意外，提前准备好了火把，有了火把，尸人们就不敢直接一股脑地扑上来。

可随着距离孤鹰山的距离越来越近，李乘昭发现周围的尸人数量越来越多，他们这个十几人的小队已经逐渐有些抵挡不住。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三人殒命了，对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样下去，只怕还没到孤鹰山，人就差不多死完了。

李乘昭见状，立刻改变了阵型：“大家围成鱼形阵前进，不用保证速度，先保证大家的安全。”

南唐虽然不如西楚擅长培养骑兵，但在南唐军中有那么一支骑兵队伍，人数不多，只不过数千人而已，但却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即使是以骑兵闻名天下的西楚铁骑也败在他们的手里。

这支骑兵便是曾经由李乘昭亲手创建和培养的骁龙铁骑兵。所以李乘昭在来洄玉关的路上已经教导他们最基本的骑兵阵型变化。

好在人不多，加上他们本就是士兵，有训练的底子，这点对他们来说不算是困难。

如今，刚好是用上了。

整支队伍组成一个“鱼”字形，李乘昭在鱼头位，严东集在鱼尾位。李乘昭开路，严东集垫后。从道路两旁冲出来的尸人们则被鱼翼两侧的士兵们抵挡在外。

速度虽然慢下来，但阵型却保持完整，每个人互相照应着，一时间反而稳住了局面。

“孤鹰山还有多远？”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熬到还剩一炷香的时间了，抬头望去，已经隐隐可以看见山林间冒着星星火光的孤鹰寨，想必此刻孤鹰寨的那些山贼也正在奋力地抵抗尸人的进攻。

突然，李乘昭马下不稳，一个踉跄马跌了下去，强大的惯性把李乘昭整个人甩了出去。

李乘昭在空中翻转了好几次空翻才堪堪稳住身形落地，至于其他的士兵们则没这么好的功夫，纷纷落马摔了下去，也唯有严东集除外。

这些马长途奔袭了一天，终于是到了它们体力的临界点，哪怕有尸人追赶也坚持不下去了，全都累瘫在地，嘴里垂着白色的涎液。

就这么一会功夫，尸人们就再度围了上来，众人立刻围成一圈来抵御尸人。

瞬间从追逐战变成了肉搏战。

“用火把别让尸人们轻易靠近，尤其是注意保护到自己的脖子和手臂，这是尸人们最容易噬咬到的地方。”

这些注意的点李乘昭早已说过，再次提起是担心大家因为一时紧张而忘记了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在火把的保护下，小队朝着孤鹰山徒步奔去。周围的这些尸人们虽不敢直接冒着火焰冲上去，但也不愿意就此轻易放过这些到最的“肥肉”，仅仅跟随着他们。

目光所及，全是留着浓黑色血液张牙舞爪的尸人，他们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噬自己。

并且，随着越来越靠近孤鹰山，尸人的数量越来越多，导致他们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手中的火把都再坚挺一点，甚至是永不熄灭。

一旦熄灭，等待他们的结局是什么，没有人愿意去深想。

双方都如那惊弓之马，等号而发，谁都不敢去轻易捅破那最后一层的窗户纸。

李乘昭他们经过一路的提心吊胆，终于是辗转到了孤鹰山的脚下。

这里的尸人更多，他们都在朝着孤鹰山上的孤鹰寨冲过去，似乎还没有发现后方李乘昭等人的闯入。

看来，孤鹰山每晚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过，既然尸人还在冲击孤鹰山，这就证明了李乘昭的猜想是对的——孤鹰山还没有沦陷，那群山贼还守护着这里。

“不能从正门上去，那样尸人的数量太多了，谁知道有什么狭窄偏僻的小路摸上去吗？”

熟悉孤鹰山的士兵名叫郑顺，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士，并且曾经参与过三次围剿孤鹰寨的行动，他对这一代是最熟悉的。

郑顺一边拿着火把扫退身前的这些尸人，一边大声吼道：“王爷，左边有有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就有一条上山的羊肠小道，能够到达里孤鹰寨的侧面。”

李乘昭立刻下令道：“所有人进入左边的竹林，大家维持阵型，不要分散开。”

十几个人依旧维持着圆形的阵型，小跑着朝着孤鹰山左边的竹林移动。

这些尸人也尾随而至，根本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大家穿进郑顺所说的那片竹林，谁能想到山贼聚集的孤鹰山，居然还有这么一大片青翠欲滴的竹林。

不过眼下众人可没心情去欣赏这竹林美景，但密集杂乱的竹林的的确确帮到了他们。

活人至少还知道或侧身或弯腰来绕开这些密集修长的竹子，但这些眼里只有活人血肉本能的尸人哪里懂得这些，好多尸人都被竹子给卡主身体，通过强硬的力量直接重装，把这些竹子给纷纷撞断了，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条路。

不过，由此一来，大大减缓了这些尸人的追击步伐，反而拉开了小队与尸人们之间的距离。

谁能想到，最后关键时刻救了命的是一片毫不起眼的竹林。

小队走上了郑顺所说的羊肠小道，说是小道倒更像是栈道，只不过比栈道更窄，仅仅只能容纳一人贴着山壁而过，稍微一不留神就跌入那万丈深渊尸骨无存了。

不过，越是这样的环境越对李乘昭他们来说有利。与之前香炉山的情况一样，道路狭窄对他们来说如此，对尸人们来说同样如此。

只需严东集一人垫后，他便能轻松解决尾随的尸人，更多的尸人已经掉下那万丈深渊了。

虽说对他们来说，只要脑袋不是摔个稀烂都能“活”下来，但于他们而言已经暂时没有了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