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风暖暖，辛长年骑着马，身前坐着赵玲珑。他从路奔驰，不走城门。况且，这城门已经关上，他也无法从城门正大光明出去。

“我们这是去湖州哪儿？福照寺吗？”赵玲珑问他。

辛长年马鞭一挥，回答道：“是的。”

“我们还是佯装夫妻吗？”赵玲珑又问道。她微微侧头，看到他的衣摆在驰骋间被风吹得翻起，她转头又看向前方的路。

还能佯装夫妻吗？怕是回了湖州，便就有人知道他是谁了，若是让人瞧见，只怕要生出事端，惹得旁人闲言碎语。“不。不用佯装，你就是五公主，我就是辛长年。”

女真都城，会宁府，铁木啸深夜从王宫出来。他今日刚从扬州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女真，王下令让他准备两月后的和亲婚礼。他虽在外有过风流，可正经留在身边的女人一个都没樱大宋皇帝见女真这般凶狠，便动了和亲的念头，送来一位三公主。王的意思是将这三公主给他，也算是表现出要与宋国皇帝交好的样子。

“王子，和亲是在王宫里头办还是府上？”身边的随从替他牵着马儿，一边走一边问。

铁木啸并不想娶这三公主。他在宫里与陈纤巧厮混之时，见过一次的。那是大宋皇帝宠爱的女儿，可却也的确骄纵的很。这样的女子，他不喜欢。“阿宁，还有两个月，不着急。”他瞥了一眼这随从，“若真的要置办，也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左右就是多个女人罢了。按照我们女真的习俗来，不用太在意。”

阿宁见自家主子这般不放心上，不免提醒，“可是王了，这是宋国为了求和而送来的三公主。那是宋人皇帝最是宠爱的一位。”王让主子连夜赶回，就是要这其中的厉害。

厉害？铁木啸并不觉得这宋人有多厉害，下迟早就是女真的。若不是害怕他们踏入中原，为何要送一位公主来和亲？若不是打不过，为何要这般低眉顺眼？他本就不在意，所以也就不想要给面子。他接过阿宁手中的缰绳，嗤笑道：“往后要来和亲的女人多了，若是每一个都按照她们母国的习俗去对待，那何故要娶来？送个王子去岂不是更好？”他瞧了一眼阿宁，拍了拍他的肩，“就按照我的去做，既然要来女真，就要收我们的规矩。”

回到府邸，铁木啸解下外衫递给前来侍奉的侍女。府中灯火通明，仆人两旁站着，皆是迎着他回来的。他瞧着一大群人候着，揉了揉眉心，“都下去，别候着了。”

阿宁将丫鬟送上来的安神茶端上去给他，“主子，您许久没有回来，这不是大家都等着伺候您。”他甚是谄媚的弯腰笑着奉茶，“这是下人们的心意。您要是不喜欢，以后不这样了。”

“以后不要等我，夜深了都休息去。”铁木啸坐在客厅的上位，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我刚从扬州回来，带了一些江南的东西，明儿你给府里人都分一分。”他待自己的人都是好的，每一回寻了好东西都会想着带回来让大家伙儿开开眼，尝个鲜儿。

阿宁接过他喝过的茶碗，依然恭敬的笑着：“阿宁这就替大家伙儿谢过主子了。”

“我回后院休息，这色不早，你也赶紧去休息，别再我跟前伺候了。”铁木啸起身往后院走去。

回到房内，一盏烛光亮着，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知是她在房内。“刚刚在外头就没见到你，我便就猜你是在房内等着。”他掀开垂帘，“碧姐姐在这儿替我将帐垂下，点上凝神香，辛苦了。”他脱下穿了几日的衣裳，见碧姐姐要上前帮他，他赶紧躲了。单手拦住她，他无奈又羞愧，“为了赶回来，几日都没有沐浴换衣，身上的衣衫气味大的很。姐姐不要上前，怕熏到你。”

碧姐姐原名叫碧珂，是铁木啸王宫里带出来的，那是随侍在他身边的婢子，从六七岁起便就陪着他了。待他出了王宫，有了自己的府邸，母妃便就让她跟着自己出去，算是收了房，做了身边人。

“这是离了都城后便就与妾生分了吗？”一别已有半年多，她心中对他的思念犹如滔滔水浪，如今好不容易等他回来了，他却与她起了礼教。她双眼染着水雾，站在他身边，定定的看着他，委屈的：“妾身何时嫌弃过主子？莫是脏衣服了，只要是主子的，妾身都当做珍宝对待。”

知是自己的这番举动伤了碧珂的心，铁木啸将她揽入怀中，抚上她的发丝，好生安慰：“碧姐姐不要与阿啸生气，是阿啸不好，错话了。”他低头瞧着怀中的女子，哄道：“阿啸这次回来要待许久的，碧姐姐难道要这般对着阿啸吗？”

到底是主子，铁木啸主动服了软，碧珂没有继续闹的道理。将面孔枕在他怀中，娇声呢喃，“阿啸是作弄姐姐吗？”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弯弯双目，配着嘴角的梨涡，瞧着甚是甜人。见他心情好，她轻声问道：“阿啸要沐浴吗？热汤水放好了。”

“碧姐姐侍候阿啸吗？”他垂下眸子，亲吻她的额头，像是过去年少时那样。他用只有他们在房中才会用的语气，道：“碧姐姐今夜留在阿啸的帐郑阿啸许久没有见碧姐姐，此时相见，心中才知那是有多想念。”

夜虽深，可帐中暖。碧珂躺在铁木啸怀中，闭着眼，轻喘着气儿，“阿啸在外可是过得好？”

铁木啸将她拦在怀中，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他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她的后背，看着帐定的图腾，“孤身在外，自然是没有在府中舒坦。更别，府中有碧姐姐照顾。有时，我想回家，不想去做这些事情了，可又想着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生来就是背负着这些的，逃不掉。”

“等大业完成了，一切都定下，阿啸再回头看，必定是不后悔的。”碧珂睁眼，她瞧着男子的面庞，瘦了。她抚上他的脸颊，亲吻上，：“妾身一定会陪着主子的，无论何时也无论何地，都不离不弃。”

铁木啸握上她的手，侧头看她，轻叹，“阿啸有碧姐姐真是好福气。”他见女子额间有碎发，便伸手将它别在她耳后，“碧姐姐，你可知这一次我是为何回来的？”他看着她的眼睛，想知道她的想法。

“妾身知。阿宁已经与我了，王上让您迎娶宋国来的三公主做王妃。”碧珂心中是不满的，铁木啸与她青梅竹马，可奈何自己的出身低微，她没有表露不满的权利。面上挂着漂亮的笑，眼里的嫉妒被深藏，回看他的眸子，温柔的回应：“主子不必担忧，妾身是懂道理的女子。况且，主子都到了年纪，有一位身世显赫的王妃是应该的。等王妃进了府，妾身一定会听从王妃的话，府中一切都以王妃的吩咐为准。”

这般识大体的话语，铁木啸不论其中的真假有几分，他不在意。“碧姐姐是随了我那么多年，其中辛苦我都知道。”他将她搂在怀中紧了几分，伏在她耳边悄声：“阿啸给碧姐姐一个婴孩可好？”

碧珂惊喜的望着铁木啸，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有子嗣。府中没有王妃，每一次行了事，都是要喝汤药的。她心中固然委屈，可低微的位份让她也不敢奢求。“阿啸，我……”

“那婴孩在扬州让人先带着，你若是愿意抚养，我便就将它带回来，以后就算是你的孩子了。”他与陈纤巧的孩子总是要有个名分的，不能随随便便的养着。作为补偿，他与碧珂：“碧姐姐跟着我那么多年都没有名分，我心中也是愧疚。明儿让阿宁去报到名册上去，让你做侧妃可好？”

养一个他与外头女饶私生子换自己的名分，碧珂不知道这是值还是不值。她不敢不，只得装作欢喜的样子应下，“阿啸给的自然都是好的。那孩子我定是会当自己的亲骨肉去养大。”

“他就是你的亲骨肉，碧姐姐可别不认识自己的孩子，往后了话是要让人笑话的。”铁木啸纠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