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雷声隆隆,赵玲珑身穿单薄的衣衫步快跑至辛长年的床榻边,咕溜溜的爬上他的床榻。她曲腿抱坐于床尾,双手捂着耳朵,“你陪我可好?”
这是何等的虎狼之词,辛长年从未见过女子这般。他被她吓得曲起双腿坐在床头,看她惊慌的样子,张嘴不知什么才好。他见她身上穿的单薄,便就将自己的被褥匀给她一半,“别胡这种话。”见她没有盖上被褥的意思,因得不好上前帮忙,只得做罢。
赵玲珑看外头电闪雷鸣,死活是不愿意回去一个人睡。她便挪了挪,靠近辛长年,“就今晚,我发誓我不会做什么的。”匀出捂耳朵的三个手指头,她诚恳的看着他。他身着青色的里衣,就着屋外的闪电,照出这衣服下的虎背蜂腰。原来他并不清瘦,只是穿着衣服没看出来而已。赵玲珑不自觉舔了舔唇,瞧着他的眼睛里有着朦胧,好似半睡醒一般的模样,她又不自觉咽了口水。
“你快些盖上被子,不怕着凉吗?”她眼里的神情倒是让常年习武的辛长年感觉到了一些害怕。“你要睡这儿也可以,我在外头替你守着。”完,他便就掀开被子要出去。不能再让她这样看着自己,他心想。他也知自己不能这样看着她。
见人要走,赵玲珑连忙向前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我的意思是……”她心中是有羞涩的,这话到嘴边着实出来不合礼数。又是一阵雷鸣,惊得她一把将他拥住,头埋在他的臂弯里,低声呢喃:“不要走,你留下来陪我,可好?”
怀中的人像是一只兔子,她单薄又无助,颤颤的在这里向他恳求陪伴。辛长年吸了一口气,伸手拂去她垂在他胸前的长发,轻拍她的背脊,悄声安慰道:“莫要害怕,陪你便是了。”话语落下,怀中的那只兔子抬起头,一对梨涡在黑夜中让他觉得有一丝魅惑。他赶紧将视线放到别处,“你睡床,我坐在床边陪你。”他挪动自己的身子,想让她松手。低头看着她趴在自己胸口的姿势,真是瞧了一眼便就不敢再看,只能梗着脖子瞧向别处。
这一声惊雷倒是把赵玲珑的胆子激了出来。他身上暖暖的,还有一股子浣衣的味道,闻着安心极了。本就是深夜,这困意倒是起来了。挪了挪身子,双臂架在他肩头,似是撒娇喃语,浅笑道:“我睡里床,你睡外床,可好?”
这等得寸进尺的要求被赵玲珑的倒是变成了理所当然。温热的呼吸洒在面前,娇俏的人儿靠的这样的近,辛长年的喉头动了一动,他粗粗呼出一口气,将她的手臂从肩头拿下。“你是公主,就算是现在在外,也不可以这样。”
一屋的潮湿暧昧被扫的干净,赵玲珑心头好不容易壮起的胆子一下就没有了。“与你亲近才这般。”她低头声呢喃道。心中被泼了一大盆冰水,自己还能什么,不合礼教的事情她都做了,还能有什么规矩可言?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气,她撒气一般的用力把被子夺了裹上身子,自顾自的在里床睡了。
不过是孩子脾气,辛长年被她这一波动作惹得轻笑,瞧着里床的人,真是兔子急了连个被角都不留呢。用铁钩挂住床头的帐子,他坐在床头,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外头电闪雷鸣的停不下来,可总算是有了陪伴,心中不会再有彷徨与害怕。他深知,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于孤独。自师门被屠后,他便就一直是孤独的,直到她陪着后,心中的恍惚才消了。
“长年,为什么你的头上没有戒疤?”背着身子,其实她并未睡着。夜里是谈话的好时候,外头的声音又是这般响。
坐靠在床边,头轻点,黑夜中的一句声音叫他,一下就醒了。辛长年轻按太阳穴,想着自己真是累了。“我也不知这是为何。师傅没有提起过要给我做戒疤,我便也没问。”寺里与他同岁的僧人早就有了,只有他头顶一片干净。
翻了个身子,赵玲珑单手支着额头,侧躺着与他话。屋内有些闷热,被褥盖在身上实在也是沉重,她将它移开,剩了个被角盖在肚脐上。“会不会是福海方丈本压根就没有想让你真的出家?”她倒是越发觉得这辛长年身上藏满了秘密,尤其他后背的红莲,这福海方丈不会不知道是什么的。
“你……这是在胡言。”辛长年有些恼。依她这么,这么多年在这寺里学的佛经都是假的吗?这些是他从学的,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低头,舔过下嘴唇,摇头,“也许只是……我比较晚。我做得还不够好,所以还不能上戒疤。”
他咬着唇低落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赵玲珑觉察自己错了话,她仰起身子,伸手抚上他的下巴,“别咬唇。”他太累了,她知道自己不该提的。后院的青石板下还躺着他心头最重要的人,他一定很焦灼。柔声安慰他,轻抚他的后背,“不早了,你躺下睡吧。睡一觉就没那么累了,明日我陪你再寻兵符,若是找不到,我们就去兰州找九叔叔问。我刚的都是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只手软软的触碰着自己的唇,他抬眼看着眼前漂亮的面庞。他心中好像蒙上了一层纱,不知是乱还是迷。她没有错,她只是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难道不疑惑吗?他疑惑过,只是没有去想,或者他是害怕答案如同她的一样。为什么这么害怕?也许不让他皈依就好比这福照寺从未接纳过他。下之大,他什么都没有,除了福照寺。心中的信仰被贼人杀尽,如今的他是什么?他不知道。
“你什么都迎…”他触摸上她的双颊,她是那样的美好,他好羡慕她。
他的唇流血了,还未来得及擦去指尖上沾到的血,却被他生生将脸抬起。他眼中的东西她看不明白,却让她心生怜惜。她想与他,别难过,还有自己会陪着他的,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双目相对,一个犹如困兽,一个好似冰沁雪莲能治愈伤痕,呼吸之间便就成了湿糯。口中的血腥味很淡,赵玲珑坐靠在他身旁,拥抱住的是一个迷失的男孩。双手触及到他的后背之时,他翻身将她带入帐郑一条闪电照亮,他才意识到自己与她是这般的不应该。“对不起!我不该的!不该的!”他一下便就翻下床,惊出一身汗。
“不是你的错。”赵玲珑从他身后抱住,她不想让他走。“长年,是我对你存了心思,你不必苛责自己。”这一路与他相处,她心中生出了情愫。自踏入福照寺开始,她总是想要与他亲近。她知道,其实自己才是那个不该的人。
他用巧劲松开腰间的那双纤细的手臂,“我是出家人,不合礼数的。况且,公主这般尊贵,长年绝对不敢,也不该欺辱公主。”他淡淡出这些,便开门欲要离开屋子。
“别留我一人在这里。”赵玲珑掀开帐帘,看他走的决绝,心头失落又害怕。对着他的背影,似是乞求一般的:“公主不是什么都有的。现在的我只有你。长年,不要将我丢开。”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丢脸,也知道是完全没了公主的尊严。可是她依赖他,希望他回头。况且,他如今不是出家人,他还俗了。
脚步还是停下了,半开的房门也终于还是被关上了。辛长年不明白,自己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抹了一把面,他不知这是不是自己欠的孽债?“我满身杀戮,性格孤僻也不善与人交流。就是普通男子,总是应该有文韬武略,显赫家世,一身功名才能博得女子欣赏。我辛长年,除了杀仇,没有任何长处,你赵玲珑看上我什么?”完,他不禁一个冷笑。
一声冷笑倒是将赵玲珑惹得脾气上来了,这是在激她吗?她目光凌冽的看着他的背影,:“喜爱便就是喜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想着这些时日与他的相处,将心头的柔软细数道:“你虽性子安静不爱多言,但你细致入微,护我周全。你虽没有功名,但你文韬武略不逊世家公子。到家世,你怎么就确定你不会是出生于显赫人家?再,我不在乎你的家世。这一路,只要是你陪着,我就觉得很心安。”到后头,那一鼓作气的姿态又弱了下去。她不知为何就这般冲动,终是退一步,垂下帐帘,“罢了,是我在犯糊涂,我苛求了。”
一声叹息,他不是有意讥笑的。“这般夸赞,长年真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他担不起这些赞赏。转过身子,原以为会见到鼻头泛红双颊垂泪的她,可眼前只有被风吹起的素白色的帐帘。罢了,他也是糊涂的,他何尝不是在苛求她?
大佛殿前,辛长年闭目诵经。心中孽障太多,怕一念入魔障之中难以拔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