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承年派出去告知九王爷的人与九王爷在自家府邸门口等人，夜已深，这会儿三更都过了。向承年骑着马赶来，见门口是九王爷亲自迎驾，他赶紧下马，单膝跪地，低头作揖，“王爷，属下将人安全带回。”

九王爷上前将人扶起，“承年辛苦了，这一路赶来着实不容易。”他知道，王进的人一直在背后追着他们。他在兰州没有办法动身，只能靠向承年自己想办法。

向承年见九王爷这般客气，不敢居功。“都是属下应该做的，王爷不必这般夸赞属下。这一路只要能将公主和辛德珏将军的公子带回来，属下万死不辞。”王进杀前扬州知府陈广年一门的仇他还没有报，他这口气咽不下去，誓是要跟随九王爷将奸人铲除。

这等忠心耿耿之人，九王爷想陈广年留下的人果然是一条好汉。他拍了拍他的肩头，而后看向马车，问：“人在里头？”

阿炎在一旁赶紧将马车帘子掀开，示意里面的人出来。辛长年与他对上眼神，从马车里下来后，与九王爷微微点头后伸手去扶赵玲珑。赵玲珑着实困，在马车里已经睡了一觉，这一时半会儿还是迷糊的状态。搭上那双熟悉的手，踩着矮凳从里头晃晃悠悠的下来了。见到九王爷的那一刻，她揉了揉眼睛，而后叫了一声九叔叔。

宫中一别不到两年，九王爷见过赵玲珑，虽只是了了几面。向承年赶紧上前道：“属下在信中提及过五公主的。”

九王爷记得他刚到杭州就给自己送了密函，里头到了赵玲珑，同样也提及了兵符。“玲珑为何要到九叔叔这儿？宫中可是有人跟随？”他见她是个姑娘，眉眼举止之间都单纯的很。

赵玲珑摇头，一阵好笑的：“九叔叔，我若是有人跟着，何苦现在是这样的？”她举起手臂将自己身上的棉麻衣裳给九王爷看。她瞧了一眼辛长年，然后道：“九叔叔是有意套玲珑话吧。您您不知晓我是怎么出的宫，我可是不信的。”向承年是九王爷的人，他难道不会把事情交代清楚？

没想到这丫头不笨，见她站在辛长年边上，两人眉来眼去，心中也大概明白了些。他走到辛长年面前，仔细的打量他，果然就如同向承年的信中的一样，真是一点儿也没有辛德珏的影子。他看他一身白色的僧服，干干净净的模样，似是这世间没有什么沾的上他，他也沾不上这世间的任何。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手起刀落也毫不含糊。“辛将军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十八有了吧？”

低头作揖，辛长年回答道：“回九王爷的话，过了年便就是十九。”

“听承年你是在湖州的寺庙里长大的，这学的都是佛家的道理。你这十八年难道没有一丝念头是想要和你父亲一样做个将军去驰骋沙场吗？在寺庙里青灯古佛，每日斋菜念经，这日子年轻人很少可以有这般的定性的。”九王爷看他安静，身上的气质温润，便好奇。

这个问题向承年也问过，他自己心中的答案很明确。“师傅不曾告诉我身世，更不要父亲过去的功绩。我想，他应该是不想我心中有仇，不想我被这家族怨恨而困住。他应该更希望我做一个干干净净，心中纯粹的人。”辛长年浅笑着道。他项间已经取下佛珠，也知自己已入尘世，心中有可惜，也有不悔。“若不是寺中遭遇变故，我应该会听从师傅的话，做一个简单纯粹的僧人。虽然我如今违背了师傅对我的教导，可心中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是干净的。”父亲那样的人，也许他一世都做不了。

不知他是怎么修来这般的心性，若不是胡俊生发来密函，他真的以为辛德珏一门已消失于世间，也真的以为自己这一生便就这般了。“外头风大，府邸里备下了酒菜，先进去吃些东西，算是本王为公主和辛公子接风。”

入席的不过四人，若不是借着辛长年和赵玲珑的光，向承年才能和九王爷一桌同食。这酒席早就备下了，府中的厨子是从京城带来的，所以菜色的口味还是中原人那样。席间，侍女给他们倒上酒水，辛长年拒绝，且告知自己不沾酒肉。九王爷瞧了一眼赵玲珑，笑着道：“已经还俗了，这些旧礼节还要遵守吗？喝一杯也无妨。”

辛长年还是坚持自己，略带歉意的回答道：“九王爷的心意长年明白。只是，我有自己想要坚持的，且让我坚持下去。”

赵玲珑听他这么知晓必定是要拂去王爷的面子，她笑着打了个圆场，与九王爷道：“长年的性子就是这般，就连我劝他换个衣裳他都不愿意。九叔叔，您不要介意，让他以茶代酒就是了。”她举起酒杯，对着九王爷敬一杯，笑着：“过去听宫里的老嬷嬷起过您，您文采好，酒量也好，就像那诗仙李白一般。若是不上战场，您必定是能成一代大儒。”

这是过去少年时的事情了，九王爷想起了以前在宫里做皇子的时候，他意气风发，满腔皆是热血。如今自己已过命之年，回想起那时的轻狂，他忍不住低头轻笑，“玲珑这般机灵，你父皇却不曾发现，真是可惜。”知晓她因着母妃出身低微又早逝而不受宠。来，他还见过她母妃，江南某个县令的女儿，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侍女给辛长年将酒杯换成茶碗，倒上茶水。茶香入鼻那一瞬间，他便闻出来是湖州的白茶。这府中的人个个都是玲珑心思，每一样东西端上来都是经过细想的。

“这茶叶是年前收来的安吉白茶，本王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湖州的。”九王爷浅浅抿上一口酒，特意道。

辛长年低头看着茶叶在沸水中翻滚，浅笑道：“九王爷对长年这般照顾，真是令我受宠若惊。”视线彼此相交，他问道：“九王爷费了那么多的人力将我带来兰州，可否告知是为了什么？”

向承年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话，这开门见山的脾气倒是让他惊了。若是面前是个普通百姓，辛长年这般问的确没有什么问题，可这面对的是九王爷啊。暗暗瞧了一眼九王爷，见人并未有什么不悦，心头稍稍定了下来。

“若是为了兵符，你可是愿意替我号令你父亲的旧部？”九王爷也开门见山的回答他。他发现辛长年只是身上的气质不像辛德珏，但他的骨子里真是像极了。他看见他眼中的不畏惧以及坚定，这人生来就有将领的气场。

赵玲珑听了后轻笑，“九叔叔，这找兵符的人都来了两三波了。不怕您笑话，我们自己也去找过，可是愣是一点儿也没找到。”

“我们？”九王爷有一丝好奇。

“是的，我与长年在福照寺找了许久。就连这藏书阁里的经书都翻了，还是没有头绪。”赵玲珑夹了一筷子莴笋，道。

向承年在杭州给出的信里，兵符在辛长年的身上。可如今他们却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九王爷看向向承年，眼中带着疑虑。

向承年赶紧解释，“福海方丈去世之前是什么也没过，就连辛公子的身世还是王进派来的王千石出来的。所以，兵符的事情，公主和辛公子都不知道。”他示意九王爷先暂时不要破。

“原来是这样。”九王爷拿起酒杯，酌一口，而后面上换上笑容，：“先用饭吧。既然兵符还需要寻，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他让一旁的侍女将热菜上上来，这兵符的事情他便就略过去了。

辛长年饮茶，他一句也没有回应，只是感觉到自己早就在局中，怕是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