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削藩是认真的,那日酥饼铺子那桌人的话看来是在宫中有知情人透露的。不过,这一桌人完这些后就不知是生是死了。按照金穗给的暗示,锦衣卫无处不在。
新年一过,蓝家出事的消息就传来了。因着蓝家背靠燕王,燕王又势力强大不,过去跟着太祖爷南征北战,一身武将的本领好生厉害手中的精兵铁骑更是勇猛无担建文最担心的就是这样手中握有重兵的叔叔,当然没有兵的他也担心,谁叫他辈分又从来没有上阵杀敌过。他见自己的叔叔伯伯们就像是看到豺狼虎豹一般,觉得他们个个都在虎视眈眈的对着自己的皇位垂涎。燕王在燕京,手中有兵,他不容易动,但是敲山震虎的行为建文还是要做的。他将与燕王相关的家族和人马都给下了狱,蓝家自然难逃这一劫。
建文削藩也没有什么周密计划的,比如他一个月会连削三王,他削了人家的爵位又不懂如何善后。因着削藩速度太快,自己也不过是个年轻的新皇,这一出闹得人心浮动的厉害。做生意的,为官的,甚至是在藩王家中为奴的,一个个都在细数自己还有几活头。
到蓝家出事,还有一个被牵扯到的就是南京陈家,也就是温懿懿婆家。陈家靠的是齐王,齐王是个没有什么大志向的藩王,建文帝对他比较放心,暂时还留有一命,依附着他的人也暂时保住了身家性命。但,温家和陈家是亲家,温家与蓝家之前有过生意往来,里头若是仔细算一算,倒是也牵扯上了燕王那边,着实叫人提心吊胆。温崇山恐怕要有牵连和波及,他决定将南京的铺子全都关了,杭州的也关上几家,现下这个世道他不求生意兴隆,只求平安顺遂。
二月月底,金穗拿着账簿去大房那边与甄秀娘对账目,他将上月的支出明细一一讲予她听且每一笔都记录下了明细。“上个月是过年,府中花了不少钱置办棉衣和采买年货。还有这送礼,府中做宴席请客,叫戏班子等等都花上了许多银两,故而超了原先定下的额度。”若是照着以往,每月府中开支的数目基本维持在三四百两左右,不包括下人们的月钱。
“超了多少?”甄秀娘拿过他递来的账本翻看,皱眉问。
“统共用了一千两银子,不包括下人们的月钱。超了一倍有余。”金穗知道这个数目有些大,他将另一本做了详细开支明细的簿子也递上,“因着上月开销的名目太多,人将这每一笔开销的明细都记在这一本簿子上头,大夫人可以翻看核对。”
甄秀娘接过去,她粗粗看了一眼,记录的大约都是年货吃食礼品这些东西。虽都不是什么大价钱的,可数量多了自然也就花的多。她放下簿子,抬眼与金穗:“老爷昨晚与你什么了?这后面的生意他是怎么打算的?”她知道温崇山一旦要有大决定必然会叫金穗过去,尤其是在削藩的这个时候。她让婢女给金穗看茶,并且叫他坐下。
温崇山何止是叫金穗去商谈了一次,几乎过了年后就日日都有变数,商人心谨慎,故而吃不下睡不着只得叫金穗过来解迷津。金穗坐下,他对一旁端茶倒水的婢女点头浅笑表达谢意,并如实告知甄秀娘,“蓝家已经气数殆尽,老爷很是担心这把削藩的火气皇上会烧到温记。他在保财与保命之间做衡量,不知自己要走哪一步。他又担心齐王那边不稳当,南京陈家若是着了火,温家是不是两头烧着不得翻身?”
的确,照着温崇山之前的性子是一直要与南京那边攀关系,如今自己只怕是只剩后悔了。甄秀娘心中也是无奈,“金管家生长于权术之家,照着你的意见呢?”
“饶意见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不是做生意的时候,但又不能不做,毕竟那么大的家业还在呢。故而,先收起锋芒,将南京的铺子先关了,杭州这儿的也不要全部都开,保本求稳为上。”金穗的意思是不要太招摇,既然自家的营生和亲眷多少与藩王们有联系,那现下就太平一点。当然,他自己私心觉得温记还没有做到能叫皇帝都在意的地步,不过是中上水平,若是安安分分这一关可以渡过去。
甄秀娘听了觉着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毕竟温家来杭州才不过大半年,若是因着这个事儿就这么回湖州老家舍了大半家业她自己也觉得可惜。低头翻看账簿,心中暗想以后的吃穿用度得节省一些才好。随即她叮嘱金穗道:“今年比去年一定是艰难一些的,这吃穿用度都要削减,过去一个月少则三百两银子,多则四百两,今年控制在一百五十两一个月的支出,若是一百两就更好了。”
一百两其实也不少了,普通的老百姓一年也不过赚个五六十两银子。金穗点头应下,“人记下了,会与王管家去,到时候再一层层吩咐下去。”比如,这后厨的菜金就不能大大方方的给了。
甄秀娘满意的点头,她沉思一会儿又道:“二房那边若是对削支有意见,你叫二夫人来与我就校她要是要去找老爷,你就让她去,不用管。”她确定宋芊芊是不会来找她的。“还有家中仆人,月钱照样发,一分不少,只是若是有人提议觉得少了或是想要走就不要留人在府中继续做事。空出来的位置也不必寻新的人手,你和王管家调剂调剂重新安排就好。”人不好遣散,只能用这种方法叫不愿意做事情的人快些走路,也好给府中减少一些支出。
金穗都明白,他一一都记下。“大夫人放心,人将这些都会转告给王管家听的。一切都会安排好,人手方面的确是过多了,少几个人不碍事。”
俩人完这削支的事情便就开始一一核对账目,一条一条对了整整一个上午都还没有对完。甄秀娘叫金穗先去用饭,过了午休后再来继续核对。温慈慈知道金穗今要来大房院子,她与温禧禧用了午饭后发现金穗才刚从自己娘亲的屋子里出来。便上前询问道:“金管家还没用过饭吗?”
金穗捶了捶腰背,这都坐了一个上午没有休息,脖子到后背全是僵住的。他笑着与她:“没呢,慈慈与三姐用过了?”她见温禧禧嘴边还有一粒米饭沾着,心中暗暗发笑。
温禧禧打了一个饱嗝,回答道:“刚用过,今儿后厨做了红焖蹄髈,炖的酥烂香口,我这一不心就吃多了。”这完她又打了一个饱嗝。“金管家还没用饭吗?快些去吃吧,今儿后厨师傅给下人们也留了好几个蹄髈,是买多了就全府上下都有的吃。”
温慈慈好生嫌弃她这幅模样,她皱眉看向一旁的妹,瞧见她嘴边还沾着米粒,嫌弃的道:“你呀,快些将嘴角边的宵夜给摘了。”她见金穗站在一旁抿唇憋笑,便也觉得这真是好气又好笑。“你用过午饭后有空吗?妹想要问你一些书上的东西。”她与金穗道。
“恐怕今儿是没有空了,我这光对账簿就对了一个上午还没完,用了饭后我还得与大夫人继续核对。”金穗自认为是一个耐心好的,今儿将他弄的也有些烦了。他展了展肩,无奈笑道:“明儿吧,明儿中午我来寻三姐,可行?”
如今有人愿意教,温禧禧已经很满足了。她连连点头,:“可以,可以。金管家今儿就先忙去,明儿中午我再向你讨教也一样。正好今儿吃多了犯困,这时候我也学不进去。”这话刚完,又是一个饱嗝。
金穗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一下笑出声,“行,那就明儿中午。我这就先走了,三姐快些去休息。”他看向温慈慈,与她浅浅一笑,“慈慈也是。”
含情脉脉的眼神叫温慈慈好生脸红,尤其是在这院子里。她将他赶紧向外推,低声羞涩道:“好啦好啦,你快些去吃饭去。”罢,她便就拉着温禧禧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