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寿山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独自出城，虽然只是到京郊一趟，菊蜜几个大丫鬟出发前几乎收拾了一整，总算是把要带的全都安置在了马车里，妥妥当当了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次日一早一行人启程，寿山半躺在柔软舒适的马车里，晃晃悠悠的真的很适合打瞌睡。等丫鬟梅醴轻轻叫醒她的时候，已经到了明镜谷谷口。寿山撩起帘子，只见外头不少穿着破旧的穷苦百姓正排着长队等候。

“世子爷，今儿个正逢十五，是明镜谷每月义诊的日子。您稍候片刻，竹露已经拿了玉铜镜进去通传了……”梅醴温柔地解释道，相比菊蜜的管手管脚大管家气质，梅醴更像是个知心大姐姐，多了些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待马车放行入谷，寿山不禁被谷中景色吸引。山中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入喉令人心旷神怡。一条悠悠的溪蜿蜒在野花丛生的浅草地上，原是一步就可以迈过去的宽度，却还特地像模像样的造了个石拱桥在中间，颇有雅趣。

“停车停车。时候尚早，如此美景野趣，我们下车走走岂不妙哉？”寿山突然来了兴致，下车沿着山间道慢慢步校入谷渐深，几间零星院落印入眼帘，清风徐来，卷来淡淡药香。

寿山闻着突然打了个喷嚏，梅醴这才发现世子的斗篷还在马车里，千叮万嘱世子在原地等候，她速速取来……

傻子才原地等候呢……

寿山诺诺答应着，转头就独自溜达进了一片竹林。

竹林中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正在舞剑，白衣翻飞，剑风阵阵，竹叶随风响动。

明镜谷谷主明若尘每日早起便在这竹林之中练剑，十几年如一日。聚精会神练完一气呵成收剑入鞘的时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锦衣少年，哦不对，是少女，正大大咧咧的盯着自己的脸瞧，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四目相对，那少女嘴角含笑微微歪头，但仍然没有一丝收敛的意思，一双又黑又亮的丹凤眼好奇又热忱地继续盯着他看。

本是相当无礼的举动，可不知道为什么若尘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觉得这个男装少女十分明亮有趣……

“世子爷，世子爷……您又乱跑，害得奴婢好找……”梅醴追上来给寿山披上斗篷，一边给她系绳结，一边嗔怪。

就在梅醴呼唤寿山回头的瞬间，练剑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梅醴完全不知道这林子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寿山轻轻一笑，高人就是高人，果然古怪的很。

“世子爷笑什么？”

“笑你这么婆婆妈妈，将来你夫君要被你烦死了哈哈哈……”

若尘其实尚未走远，他耳力极佳，寿山和梅醴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全都听见了，包括寿山顽皮爽朗的笑声……

梅醴扶着寿山一路慢慢悠悠散步到谷主所居的冰心阁，撇下梅醴进门，只见那个竹林练剑的少年正端坐在案前煮茶待客。

“在下凌寿山，拜见明谷主……”毕竟有求于人，寿山这会儿也只能礼数周全。

“瑞王世子请坐。”若尘抬手示意。

寿山面对着若尘，在案前落座。若尘为她斟上一杯茶，寿山礼貌性的端起抿了一口。普洱熟茶，幽幽木香萦绕齿间。

绿茶性寒，寿山身子不好，鲜少在外饮茶，在家中喝茶也只放少许性温的花茶或者熟普。

若尘年纪轻轻医术却是已臻化境，因此去年老谷主过世前将谷主之位传给了年仅十六岁的明若尘，明镜谷上下千人毫无异议。

竹林中惊鸿一面，已经足够明若尘确定两件事：第一，这是个身着男装的少女第二，这个人体弱得很，受不得一丁点儿寒凉之物。

寿山也不急忙开口。耐心地陪明谷主饮完一盏茶，然后只见明谷主掏出那块玉铜镜把玩了一番，放在右手掌心略用力一握，看着寿山的双眼微窄，再打开手掌，玉佩已经化为齑粉散落在地……

“家师去年已经仙逝，瑞王世子既携信物而来，在下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

这个下马威给的，还真带劲。

“蒙明谷主厚爱……寿山此来别无他求，慕名谷主医术超凡，还请明谷主治好寿山的病……”

明若尘随即拉过寿山的手，按在腕上把脉。肌肤相触间，寿山感觉自己心跳突然加速，略略有些不上来的紧张。

诊了一会儿脉，明若尘收回手又倒了一盏茶，慢悠悠喝了似在思索什么，这才缓缓道来。

“世子殿下，您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心疾，您先不足，心脉生得短了些，大概只有常饶三分之一，从而使得您气血不足，长年累月下去您的心肝脾胃肾都日渐衰弱……若要根治，除非……换一颗正常的心，否则只能一辈子好生将养，尽量少费些心力才能活得久一点……”

“如此这般，寿山还能活几年？”

“在下可以为世子钻研出一套调息静心之法，再配以药膳食疗和救急丹药……尚可应对，十年应是无虞……”

“如此……寿山有个不情之请……还求明谷主随我入京城，保我性命十年，期间我瑞王府对明谷主有求必应且担保来去自由无拘束。十年之后，寿山自当听由命，再无所求……不知可否？”

“世子殿下这十年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明若尘借喝茶的功夫思忖片刻问道。

“实不相瞒，明谷主医术精湛，想必已经知晓了寿山的秘密……”寿山抬头看着明若尘，见他一脸了然于胸的表情，果然是知道了，“寿山自女扮男装也是迫不得已，无论是为了母亲和三个姐姐，还是为了稳定京中的局势，寿山目前都必须活着。十年长不长，短也不短，已经足够我安排好以后的事情了……所以，还望明谷主成全。”

寿山起身，对着明若尘标准的行了一个礼，表明自己的诚意。

其实对于明若尘而言，住在明镜谷或者是瑞王府都无甚区别，只是他生性散漫不想卷入京中是非罢了……

如今若尘已经知道了瑞王世子的秘密，怕是不想卷入也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