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作为后宫唯二的主子，永福宫里必定有她的人在。这个人我怀疑过是你，只不过直到在宫门前，我才确定……”寿山转过头，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若非如此，你我这半年多的主仆之情，应该还不足以让你如此不假思索地牺牲自己的性命放我出宫吧？”

“……”兴和苦笑，“娘娘果然聪慧过人，奴婢确实是皇后娘娘埋在永福宫的暗线。不到紧要关头，不能暴露自己……只不过藏书阁失火之时，奴婢是真的担心娘娘的安危，害怕娘娘遭了毒手……”

“这个人情，我还是承的……今后你继续留在永福宫吧。皇后那边，什么该什么不该，你自己斟酌便是……我也不会过问。”寿山想着，与其弄走兴和然后费心去找下一个皇后塞进来的眼线，还不如留着兴和，这样敌在明我在暗也省心些。

“谢娘娘恩典……”兴和拜伏在地然后直起身来，眼中含泪，“今后，娘娘就是兴和唯一的主子……”

“那皇后那边呢？你该如何应对？”寿山被他这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态有些震惊到了。

“娘娘刚刚苏醒不久，还不知道……”兴和摸了摸脸颊上的泪水，“皇后娘娘……前日……已经……薨了……”

“你什么？！！！”寿山惊呼出声，久久不能平静，“我昏迷的这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千万别激动……逝者已矣，无论如何都已经无可挽回了……”兴和生怕寿山一激动又犯病就完蛋了，皇上还不活剥了他。

寿山扶额，这他喵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凌锋知道洛瑶琴想要她的命，多少还是会顾忌一下自己唯一的儿子凌枢和洛家，绝对不可能直接赐死洛瑶琴……

“娘娘先喝口参茶冷静一下，千万莫要激动……”兴和见寿山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顿时一片煞白，吓得赶紧倒水给她喝，让她顺顺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驾薨这么大事，为何不见国丧之仪？”寿山从洛瑶琴去世的震惊中缓过来，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因为……皇后娘娘是自戕……皇上大发雷霆，下令只以妃礼下葬……”兴和声地道。

若非亡国，后妃自戕乃是大罪，难怪凌锋会如此暴怒了……

“哎……那你可知道……皇后为何自戕？”寿山深深叹气。

“这个……奴婢听，前日皇上捆了戴嬷嬷去中宫，两位主子似乎……起了争执……陛下命令皇后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外出……”此事讳莫如深，可兴和还是冒死告诉她，看来是将寿山当成了最后的靠山了。

兴和停顿了一下接着：“当夜，皇后将自己关在寝宫之中，次日一早便被发现，悬梁自尽了……”

寿山只觉得心脏一纠。虽然尚不清楚戴嬷嬷是否受命于洛瑶琴来取她性命，洛瑶琴究竟是敌是友未可定论。

只是单纯的惋惜于又一个年轻的生命，断送在了深宫之汁…

那晚上，凌锋和洛瑶琴到底了些什么，洛瑶琴又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挣扎，最后毅然决然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夜，寿山彻夜难眠，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虽她还不至于圣母心到将洛瑶琴的死归结在自己身上，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旁人也无法控制。

更何况人死灯灭，想那么多终归无用。不如想想，还有什么是她能做的……

休养了些日子，寿山精神好了许多，而朝堂则是为了废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洛瑶琴自戕，为了皇室的脸面对外是病逝的。

于是御史谏言，皇后洛氏既然不曾被废，以妃礼下葬于制不合，请求皇上以国丧之仪殡葬。

然后凌锋恼了，动了废后的心思，甚至为了拉拢洛家，以照顾皇长子凌枢为名，让洛家再送适龄女子进宫为妃。朝臣纷纷进谏，新朝伊始国本未稳不宜废后。

纵使皇后洛氏如何不贤，再怎么也是陛下的结发妻子。常言道，患难之交不可欺，糟糠之妻不可弃。皇上这样做怕是有失德协…

这段日子，凌锋正因为这些个糟心事烦透了……

“兴和，去御书房传给个话。若得闲，请陛下移步永福宫一叙。”寿山坐在妆台前，青棠给她梳头更衣。

凌锋还是太任性了，总不能眼看着他把自己玩脱了。

“是，奴婢遵命。”兴和知道，这种到皇上面前露脸的好事，寿山让他去也是顺道卖个好给他。

不一会儿，兴和传话回来。

“娘娘，皇上一会儿忙完了过来用晚膳。”兴和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皇上的满面愁容，在听见他“皇贵妃娘娘请皇上过去一趟”之后瞬间云销雨霁拨云见日的样子……

“那你去备膳吧……”寿山知道，她开口相邀，凌锋就算再忙也会抽空来一趟。

兴和应下，然后下去准备。皇上要过来永福宫吃晚饭，可不能就是吃个饭这么简单。

皇后已经凉了，其他低位妃嫔连皇上是圆的还是扁的都没见过，皇贵妃现在可是后宫里唯一“受宠”的妃子了。

且不论几菜几汤、几荤几素、几个凉菜几个热食，煮茶的博士，饭后的糕点，皇帝主子御用的餐具茶具，还有用膳的花厅摆什么盆景，熏什么香，屏风上的画用百花争艳还是三五婴戏等等，都是大有讲究的……

寿山望着青棠准备好的沐浴香汤，有些头疼……

“那个……这就不必了……”寿山扶额，真的只是吃顿饭而已，你们大可不必。

整个下午，凌锋时不时地问：“王安，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日头西斜是时候该用晚膳了……如今再过不久就要入夏了，太阳落山迟……”王公公笑吟吟地答道，心想终于熬到晚膳时间了，真是不容易。

“哦？是吗？朕确实也有些饿了……摆驾永福宫吧。”凌锋闻言，身心一轻。表面上波澜不惊地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故作轻松地掸璃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步伐轻盈地出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