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空想了想，道：“啊，这个，我师父说我，嗯，说我什么来着，啊，对了，我师父说我心思广大，智虑如宇宙一般广阔无边，虽看起来空空如也，可实际上，那里有无数的星辰，无数的智慧，无数的机缘，因此，我的法名是，嗯，也是怀空。”

怀空说完，行真和尚只是微微一笑，但老生与那怀空小僧却是一愣，完全没想到天下之大，竟还有两个重名的孩童，在此相遇。

而且，这两个孩童，竟为了同一个名字，生出截然不同的解释来。

“哈哈哈……”花心大师笑道，“真是缘分，缘分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请问这位怀空师侄，可学了些功法吗？”

怀空尚未搭话，行真和尚笑道：“刚开始学《般若武经》，目前学到了第二层，这孩子倒也用功，进步倒也快。毕竟还是年轻，跑得快一些，飞得快一些，没有坏处的。只是不知道这位怀空师侄，学了哪些高深法术。”

花心大师笑道：“实不相瞒，本寺修文不修武，寺里年轻弟子传诵的，都是《般若心经》三卷，只是这孩子刚开始学习，还没有什么成就的。”

怀空小僧嘟囔道：“师父，我都学了第三层了，什么叫没什么成就。”

花心大师正色道：“说什么第三层，不过是纸上谈兵，空有其表罢了。”

行真和尚听了，脸上一热，便不愿多说有关两位怀空修行的事，便道：“师兄，我听说清净寺也是周围的大寺，远近闻名，香客颇多，怎么就如大厦将倾，到了目下这步田地？”

花心大师想了想，道：“实不相瞒，这件事，还是从两个月之前算起。那一日，方丈大师，也就是我的师父，从山下回来。他带回了一个小和尚，说这个和尚聪慧过人，颇有佛缘，让我多加教习。我没有多想，便收归门下，取法名怀能，不料，竟引出诸多祸事来。

“因为方丈常在禅房修行，需要弟子送饭过去。我见方丈大师对那怀能小僧颇为喜欢，经常过问几句，便安排他每日前去送饭。如此一连十多天，便感到有些不对。

“方丈大师从开始吃怀能的饭食开始，便感到四肢乏力，心中激荡不稳。我曾建议去请山下的郎中前来看，但方丈大师确实不允，我也是没有办法。再到后来，他病情加重，竟然无端发火，大骂弟子，全然没有为师为长的威严了。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意识到此间必有古怪，思来想去，便认定，那个被方丈大师带上山的怀能小僧大是可疑。

“有一日，我便偷偷跟随与他，没想到，那怀能小僧竟然于无人之处，在那饭菜里动手脚。我亲眼看他把一些白色的粉末倒入菜中，而后，若无其事地往方丈大师那里送。

“我见此状，岂能不管不顾，于是便尾随而去，在方丈大师那里，与怀能小僧对质一番，本以为能逼出事情的真相，还我清净寺一片净土。

“那怀能小僧当然不肯承认，他竟说是在城里求来的药粉，安神养神用的，我当然不信，与他争辩几句。可没想到的是，方丈大师竟然不信我，竟然对我破口大骂，还说我觊觎他的方丈之位。”

“阿弥陀佛，”行真和尚道了一声佛号，道，“看来，贵寺的方丈，已经被那人蛊惑了心志，不辨忠奸，不知善恶了。”

花心大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见此状，便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是白费口舌，自然无话可说，可临走之前，我多了个心，便说自己最近也反复难眠，便请那怀能小僧也给我一点药粉。

“方丈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叫怀能取出药粉，分我一些。那怀能小僧无计可施，只好从命。可是我拿到药粉之后，并没有服用，因为当时还有一件大事要办，便是秦城的佛会。”

“秦城的佛会？”行真和尚道，“这佛会我是知道的，在山下的时候，有一位陈老爷讲过这件事。”

花心大师叹了口气，道：“说起来，秦城的佛会乃是我清净寺的一件大事，一众信徒香客、居家修行的居士、远道而来的僧侣，聚集起来，听我寺方丈长老开坛讲法，普度众生，此乃天大的功德事。可是，此次佛会竟成了我寺开寺百年以来的一大耻辱。

“佛会一开始，其余长老各依规制，讲经说法，并无例外。可是轮到了方丈之时，他居然口中生些不经之语，莫说是旁人，便是本寺弟子听了，也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甚至说出了投人喂妖、杀人取命乃是贩卖妇孺这等大背佛法人伦的话来！

“方丈还未讲完，一种僧众香客便极为不满，有的甚至冲上台来，质问方丈。更有甚者，竟然对僧人动起手来，于是这一次佛会，便不欢而散，而从那之后，山上再没有香客来了。可怜我师父方丈大师，一生佛缘，尽付东流，最后竟落了个如此下场。”

行真和尚听了，想了想，道：“莫非，这是那药粉的功效？”

花心大师定了定神，道：“说起那药粉，待佛会完了，我便派人偷偷去到了城里，把那药粉给各处医馆来看，结果那些医馆并不知道这等东西，有些年老的郎中，虽不知那是什么药物，却断定必然对人有害无益。

“我得了这些消息，便决心铲除妖邪，那时，我那师父已经病倒了，不能下床。我便与寺中诸长老议定，第二日，便不待方丈法旨，强行驱逐了那怀能小僧。

“待小僧下山之后，本以为诸事好转，可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方丈大师的病情越来越重，竟至滴水不能进，而后，竟有秦城的百姓冲上山来，污蔑我寺里的僧人强暴良家妇女。来者有数百人之多，气势汹汹，万声涌动，不给我们辩驳的机会，便把寺里的一切打砸一边，甚至还放起火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行真和尚听到这里，感叹一声，而后道：“那怀能小僧，不曾回来过么？”

花心大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道：“山寺大乱的第二天，他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