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完了嘴唇，敖辰将视线转回，看着云头下的高山。一座不算大的寺院，坐落在山间。

“这观音院，果然有古怪。”

在西游的一系列地图当中，观音院名气不大。后来更是付之一炬，只剩残垣断壁。和寺院本身比较起来，反倒是热爱宝贝袈裟的金池上人名声更响。

可是在敖辰眼里，这地方绝对不一般。

坐落松篁桧柏之间，清幽傲丽，浮屠塔峻。佛光外显，法相化生。巍巍万道彩云，艳艳千条红雾。

“这等宝刹仅凭晨钟暮鼓，便有镇魔诛邪之能。又怎是区区一把凡火，便能燃烧殆尽的。”

敖辰围着禅院飞了两圈，并没有察觉丝毫龙气。正打算故意闹出点动静，看看能不能引护法天龙出来。突然发现另外一股气息，当即改变主意隐藏了起来。

那是一股妖气。

而且是来自观音院之内。

妖气霸道厚重，和佛光混杂在了一起。

敖辰一下想到普渡慈航那只蜈蚣，可很快又发现不一样。

妖气和佛光没有任何联系，两者完全是对抗的状态。而且那股恐怖的妖气，竟然压住寺院佛光。

分明是一只强大的妖魔，进入了观音院。

“难道是那个家伙？”

敖辰正思索时，就见正殿中走出两人。

一名老僧，还有一名黑大汉。

老僧满脸皱纹腰驼背屈，一身穿戴极为华贵。头戴猫眼镶玉僧帽，身穿翡翠金边棉绒僧衣。就连手里拄着的木杖，都镶嵌着价值不菲的玉石。

黑大汉一身文士装扮，肌肉将衣衫撑的鼓鼓胀胀，看上去极不协调。长相也十分粗犷，浓眉立目满脸横肉，皮肤黑的和炭一样。

“黑熊精。”

敖辰一眼便认了出来。

在青龙真目之下，黑大汉体内隐有黑熊咆哮，一看就是黑熊成精。

这黑熊精的妖气，着实是有些恐怖。

压制禅院佛力只是一方面，更是牵引山中雾气成像。远远望过去，好像一头大熊匍匐在山上。

如此霸道强横的妖气，与猴子相比也是不逞多让。

在西游当中，猴子与这黑熊几次争斗都不分胜负。最后是观音菩萨变化妖怪，诱他戴上箍方才降服，带回南海做了守山大神。

“回头可以找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干点什么。与其去南海做什么守山大神，还不如干点更有追求的事业。”

敖辰暗自琢磨。“去大唐做公务员，总比在山里当和尚强。”

至于另外那一名老僧，从穿戴和黑熊精的态度上，多半就是那位金池上人。

黑熊精像是来做客，走到院落中央后便拱手和老僧拜别。随后化作一阵黑风，向着大山深处飞去。

敖辰望了一眼，暂没有追过去的打算，只将注意力放到老僧身上。

得益于长安的那场水陆大会，敖辰已经见过不少僧人。可像老僧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不是穿戴和年纪，而是身上的气息。

明明是行将枯木的肉身凡躯，可佛力却是精纯浑厚。而且在那浑厚的佛力之间，还掺杂着许多诡异的黑气。

黑熊精在的时候因为妖气干扰，那些黑气还不明显。可黑熊精走了之后，黑气简直就像烟雾一样。

“心魔。”

敖辰摇头叹息。“佛家心魔多是执念，可这老僧心魔已经具象。即便是佛祖亲临，只怕也超度不了。”

以前敖辰并没有望气的本事，而是在成为界主之后才有的。虽然只能看个懵懵懂懂，但已有了几分神棍风范。

敖辰思索片刻，身形降下云头，隐入了山中的雾气之中。

一个心魔具象与妖魔为友的老僧，一间佛光外显坐拥护法天龙的禅院。

如此多的古怪，还是探查清楚一些为好。

老僧送走黑熊精，在两名僧侣的陪同下回了禅房。

之后打坐念经，食用斋饭，一切都和普通寺院没什么区别。一直到了晚上，几名僧人打来热水，要帮老僧洗漱的时候，敖辰终于发现了异常。

老僧脱下僧袍之后，干瘦的肩膀上露出一个纹身。

一条金龙的纹身。

龙头在胸口的位置，龙身跨过肩膀盘绕在后背。

“呦呵，连过肩龙都敢纹。”敖辰很是感慨。“没看出来，这老家伙还是个社会僧。”

敖辰嘴上似乎在吐槽，可眼神却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条龙可不是单纯纹身，而是活的！

衣服遮盖的时候气息不显，显露出来后却是佛光闪耀。一对龙目更似眨了眨，带着十足的灵性。

老僧身上佛力并非自身，而是源自这条金龙。

“护法天龙……嘿嘿，原来是这么回事。”

佛门讲究清心寡欲，恬淡隐忍。固然有怒目金刚，也都尽量不显于人前。

护法有很多，可世人见过的很少。像暗中保护三藏的那些，几乎都不怎么现身。

八部众排名第二的龙众，更是将这一特点发挥到极致。非但不现身，甚至就没有身。以图腾纹身的形式，直接护在僧侣的身上。

“看来寺内的佛光法韵，多半是这天龙带来的……”敖辰有些奇怪：“可后来火烧观音院时，为何这天龙没有出手？”

敖辰思索片刻，张开龙爪。一个缓缓旋转的星云光团，渐渐浮现了出来。

妖鬼乱界。

伸出一根爪子勾了勾，一道阴气从光团中飘了出来。

随后星云光团隐去，仅剩下阴气在爪间盘旋。

界主能从世界中获取很多好处，初出茅庐的敖辰能做的不多。相对于表象的望气之类，模拟界中各种气息要更得心应手一些。

上次和猴子做戏给菩萨看，敖辰便是用了这招。这次要面对的护法天龙，肯定没有菩萨段位高。但因为可能直接接触，反而需要多费点手脚。

阴气在敖辰爪子上方绕了几圈，隐隐显露出蛇的形状。

“去。”

敖辰爪子一番，阴蛇从空中呼啸而下。破开寺院佛光，直奔老僧而去。

安静的寺院内瞬间降了几个温度，僧人们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老僧身体上的龙纹猛然一亮，匍匐在胸口上的龙头顿时抬了起来。一对龙目望向阴蛇，眼中带着惊疑和愤怒。

“魑魅魍魉，也敢放肆！！”

龙纹化作一条金龙，从老僧身上离体而出。

老僧和服侍的僧人似乎并无察觉，只是感觉室内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奇怪的张望了一下，便关严门窗不再理会。

室内相安无事，外面则是另一番光景。

离体的金龙御风而长，两个呼吸便长到二十余丈。迎着落下来的阴蛇，咆哮着迎了上去。

阴蛇似是受到惊吓，扭转身形扭头就跑。

“哪里走！”

护法天龙不会轻易现身，出便不会无功而返。扭动着金光灿灿的身躯，紧追着阴蛇不放。

阴蛇似是慌不择路，径直飞向高空，没入了一片云海之中。

“无知鬼魅，还想在天空之上与龙斗！”

金龙语带讥讽，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

然后，就见云海中探出一只巨爪，嘭的一下将金龙抓了个结实。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条龙。”

……

《大唐西域记》，卷十三

深山有禅院，老僧高寿，四甲子有余。身刺龙纹花绣，为社会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