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子里攥着这条天龙，敖辰感觉十分古怪。

看似已幻化出实体，可抓在手里却没什么质感。能察觉到对方是龙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龙气。

唯一有的，只是佛力。

敖辰原本的打算，是按照龙族的传统，抓住后痛揍一顿，打服了再问话。可看到这种情况，临时改变了主意。

“怎么样？没事吧？”敖辰掐着护法天龙的脖子摇了摇，很是关心的样子。

护法天龙本能的挣扎了几下，才看清抓住自己的是一条青龙。

“你是哪里的青龙，为何偷袭于我？”护法天龙停止挣扎，但神情很是愤怒。

“偷袭？你误会了。”敖辰松开护法天龙，一本正经道：“我只是路过这里，在云端听到你出言不逊。又很凶暴的冲过来，方才出手擒拿。”

“哦？”护法天龙愣了下，狐疑道：“你没见到一条阴蛇吗？”

“什么阴蛇？”敖辰道：“我乃是真龙，鬼物根本近不得身。纵然有什么阴蛇，又哪里敢靠近。”

“原来如此……”护法天龙恍然大悟。

“先前有一阴蛇偷入庙宇，被我发现欲要飞遁逃走。想来是慌不择路冲撞真龙，此刻已经是魂飞魄散了……方才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无妨无妨。”敖辰显得很大度：“你我本是同族，无需这般客套。”

听到同族两字，护法天龙眼中一阵异样。

“既然无事，我这便回去了。”护法天龙便要告别。

“稍等。”敖辰连忙叫住护法天龙：“有一些疑虑，可否为我解答？”

护法天龙迟疑了下，有些提防的问道：“什么疑虑？”

敖辰道：“我观那寺中的老僧，衣着华贵起居奢侈，不像什么有道高僧。佛门护法当明辨是非，为何要庇护这种人？”

护法天龙闻言先是松了口气，后便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老僧名为金池上人，的确不是有道高僧。但是在百年之前，他可不是这个样子……”

护法天龙叹了口气，将往事徐徐道来。

……

金池上人今年二百七十岁，曾经是一位颇有德行的游方僧人。

寻常僧人教化世人，而他教化那些入了歧途的僧人。成功教化一位僧人，便索要一件僧衣袈裟留念。

救的僧人多了，僧衣袈裟背不动，便找了辆车拉着走。

观音菩萨得知后，有感其功德造化，便禀告佛祖降下护法天龙。保护金池上人的同时，也给了一个许诺。

只待金池上人收集够八百件僧衣袈裟，便可功德圆满成罗汉正果，乘护法天龙往灵山受封。

当然，这个许诺并未告知金池上人，护法天龙也是隐秘。

后来云游到了观音院，点化了当时的主持。主持深感金池上人佛法高深，将主持之位相让。

金池上人一念之差，当了这个主持。

当时金池上人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高僧，前来拜谒的僧人和香客络绎不绝。一开始金池上人还能保住本心，可后来就渐渐的变了。

每一个来求教的人，他依然会索要一样东西。

但不再限于僧衣袈裟，也不再收廉价之物。必须是华美贵重的东西，金池上人才会收。囊中羞涩的僧人，他连面都不会见。

……

敖辰问金池上人的事情，固然是有些好奇，但更多是找个借口方便套话。但听护法天龙说完，不免也有些唏嘘。

“两百年的救赎之旅，却因安逸贪欲一朝丧尽。”

敖辰生出些许感触，暂时也没深想，只对护法天龙问道：“既然金池上人已经心魔缠身，你为何还留在他身边？”

护法天龙似有些迟疑，但还是道：“我为护法天龙，不能自行悟道。只有依附佛门高僧，受其佛法点化，方可再进一步。佛祖令我守护金池，便只能等他攒够僧衣袈裟方可离开。”

敖辰心头一动，问道：“如此说来，金池现在还没有攒够了？”

护法天龙道：“不用太久，只差一件。”

敖辰故作随意道：“如果金池没有迷失本心，成就罗汉正果，你应该能比现在强一些吧。”

“何止强上一些。”护法天龙露出懊恼情绪，更带着几分的怨气。

“我本是河中鱼蛟，入化龙池成龙。虽初时为龙众中最弱，但有龙族血脉，潜力远在异种之上。若金池成就罗汉正果，我便可成就大威天龙，实力比真龙也不逞多让。”

敖辰眼中异色闪过。

护法天龙话说的不多，但是信息量不少。

所谓鱼蛟，乃是鱼所化之蛟，再进一步方可化蛟成龙。可听这护法天龙的意思，只要附身佛门高僧，便可一步成龙。而且成龙后的实力，可堪比真龙。

敖辰刚想在多问一些，却见护法天龙狐疑的瞅着自己。

“怎么了？”敖辰问。

“你……”护法天龙疑惑道：“真是意外经过这里的吗？”

“要不然呢？”敖辰笑道：“难不成我还专门来寻你？”

护法天龙沉默片刻，道：“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的话都有些多了。若无其他事，就此别过。”

“且慢。”敖辰再次叫住护法天龙，神情也不再像先前那样随意。“我还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解答。”

敖辰知道护法天龙已经起疑，再装模作样的已经没有意义。

护法天龙道：“方才所言，已经有悖佛门。无论何种问题，我都不会再答。”

“又不是叫你做什么，只是几个问题而已。”敖辰神情渐冷。“莫要忘了，虽然你为鱼蛟，我为真龙。但你我体内之血，却是同出一源。”

护法天龙沉默片刻，道：“我入佛门，血脉已斩。”

敖辰目光凌然：“那你的龙魂呢，也一并斩去了吗？”

护法天龙神情虔诚：“龙魂已去，只留佛心。”

敖辰笑了，笑的非常苦涩。

他来娑婆界是为了救龙，同族受难必会援手。哪怕不在任务要求上，只要碰见就不会袖手旁观。

初见这条护法天龙时，敖辰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但现在看起来，这条龙他救不了。

“既然这样，我换个问题。”敖辰看着护法天龙：“你在乎你的佛，在不在乎你的命？”

护法天龙眼神闪了下，道：“龙族不可自相残杀，你杀不了我。”

敖辰眼中历芒闪动：“你已不是龙族，如何不能杀。”

护法天龙道：“你虽是真龙，却尚未成年。”

敖辰道：“足以胜你。”

“未必。”护法天龙身形突然虚幻起来，发出阵阵的低吟：“佛门护法的力量，你了解太少。”

随着护法天龙的低吟，观音院内的金池上人，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

…………

《大唐西域记》，卷十三。

山有寿僧，少游四方，救赎沙门。不索银钱，但取衲衣袈裟留想。佛感其诚，欲助正果。然僧为贪欲迷心，失佛缘，抱金化骨。后人闻之，甚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