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幼薇?”
他连着呼唤了两声,没有任何的回应,便立刻噤声了。
呲牙咧嘴伸出了左手,这只手也还算是灵光,至少骨头没有碎。
伸手轻轻抚摸过她的黑发,似乎是几日不曾梳洗已经有些干涸,缓缓从发丝划过额头,再到脸蛋,神情温柔无比,爱不释手。
这绝对当得上生离死别了,鬼门关走了一遭,一种失而复得的体验让他越发珍惜了眼前的一切来,尤其是这个宿命早就和自己绑在了一起的鱼幼薇。
“呼!”
他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暗自发誓,今后必定不再犯险,毕竟自己不是孤家寡人。
替鱼幼薇捏了捏被子,他躺在床上,目光呆呆的看着房梁,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那日发生的事情,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
心中喃喃自语:“为何要杀我?我从不曾有恨你之心,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爱而不得吗?我徐平安又何德何能?”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的欢喜相,悲悯相不会有假,可是除了男女之情我都可以帮你,你何必如此?!我究竟该恨你还是以平常心对待你?”
徐平安最大的疑惑就在于秦玲珑,脑中混乱无比,越是想要看穿这其中的事,就越是没办法做到,最后只能不想。
既无结果,也不必去想,他的心从来都只在鱼幼薇的身上。
……
鱼幼薇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徐平安正被莺喂食着,他也不想如此,实在是双臂抬不起来,尤其是右手至少要养上个十几。
“你醒了。”他忽然看向床榻。
鱼幼薇睁开双眸,便赤着玉足立刻起身,卷起珠帘走了过来,不发一言接过了汤勺碗,一口一口的喂着他。
神情似乎有些不满,面若银盆,微微发寒,就连喂食都显得有些粗鲁。
莺有些呆呆的不知所措,还以为是自己惹恼了姐,以为自己要做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之类的事,顿时吓得脸煞白。
嘴里喊着:“不是…不是。”
徐平安好笑,摇了摇头示意莺下去。
“你粥饭都喂到我鼻孔上了,要训诫也不是这个时候训诫吧。”他嘴角噙着笑。
鱼幼薇闻言,“哐当”一声将碗放在了桌案上,扬起一张略显苍白的绝美脸庞,美眸死死得盯着徐平安。
最后从牙齿缝里蹦出了一句:“我要与你去常务司办那换妻协议!”
“呵呵…”徐平安干笑两声,心想鱼幼薇也太记仇了,这么快就开始计较那日的事了。
只得弱弱道:“那个…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鱼幼薇泪眼朦胧,甚至睡梦中的泪痕都还未干,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没有当初的半分英气,这些日子大事事一件件的彻底改变了这个玄垠先生。
“我要与你去常务司办那换妻协议!”又是这一句。
徐平安好笑道:“我日后再也丢下你一人赴险了,恩…让你也挨个一刀。”
“我要与你去常务司办那换妻协议”鱼幼薇执拗的道,一双大眼瞪大眼。
“算是为夫错了,那日扔你出去太过粗鲁…”
“我要与你去常务司办那换妻协议”
“……”
傍晚,鱼宣生和余巡又来了一次,徐平安几次想要问问关于那一夜的事都碍于鱼幼薇便哑口无言了。
还有妖儿几个丫头都来了,一阵阵的哭泣声此起彼伏,都是生生怕徐平安翘了辫子。
见过这些身边最为亲近之人后,他开始一个伟大的征程,如何让鱼幼薇的火气消下去。
徐平安丝毫不怀疑自己若不是擅这么惨,做什么事都需要别人代劳,她会不会直接不见自己,这个女子饱读诗书,恰恰也最是独立独行,执拗得不像话。
后来好歹之下,给李骥使眼色,李骥嗡里嗡气,结结巴巴的才编出了一个十分不像样的话。
什么:“夜间行走,吐纳精华,运转内气十二个周,有助于内赡恢复…”
在徐平安的嬉皮笑脸之下,鱼幼薇终于是略微梳妆了几下,头发也不盘了,似乎无时无刻在提醒徐平安,随时都要办换妻协议。
刺史府的后院,还是很大的。
一片桃花林连着曲径再通池塘假山,在四月的扬州最是宜人,微风习习,沁人心脾。
尤其是这夜景,倒映两道人影,从今生到来世。
“咳咳咳!”徐平安咳嗽了几声,蹙着眉毛,一阵的呲牙咧嘴。
鱼幼薇蹙眉,转头终于话:“李骥这家伙什么对伤势有用,一吹风寒气入体,你都咳个没完了。”
徐平安闻言,心想我还没将血故意咳出来…
嘴上就一本正经道:“幼薇,这就是你不曾触及到的领域了,李归尧曾经过气不同则人不顺,想要身体好还得多多贴近万物,待在屋子里是不行的。”
鱼幼薇瞥了他一眼,弯刀眉挑一挑很是不爽。
“还有就是这个提心吊胆,心情不佳对于这个疗伤是大大的不好。”徐平安讪讪笑道,清秀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胡渣,看起来更是吊儿郎当了。
“噢?”
鱼幼薇被话逗笑了,侧过身子杏眼看着徐平安饶有兴趣,双手非常女侠的风范环抱了起来。
“你也知道提心吊胆,心情不佳是一件不好的事,那你可曾想过我?”
“那日灯会在花船上,你可曾听过我话?”
“从你跃出花船的那一刻,到你苏醒的那一刻,我又何尝不是,你死了我还得替你守一辈子的墓!”
着她怒气又上眉梢,一想到那时徐平安的种种就气得牙牙咬,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听着埋怨的话,徐平安自责,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微微伸手勉强的抱住了鱼幼薇,她想要扭开却又不敢扭,皱了皱琼鼻,就狠狠在他的耳朵上咬了一口,留下几道牙齿印,还不忘冷哼一声。
徐平安压根没觉得疼,鼻子贪婪得吸着她的淡淡体香,道:“我闭上双眼倒下的那一刻,心中念着你,我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还是你,于是我便发誓,此生定要走在你的后面。”
“我想你要比我痛苦的多。”
短短两语还未完,怀中人便已经潸然泪下,香肩微微抽搐了起来,精致俏脸哭得梨花带雨。
他只好用手缓缓摩擦鱼幼薇的后背,伫立原地,一言不发,话便借由桃花与清风再诉到耳边,感怀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