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慕长风的身体恢复你能力很强,现在已经完全康复,肩头的伤也好了。
夜澜一本正经地给他号完脉,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喜上眉梢有几分得意,说:“一点事都没有了,我就说嘛,本神医出马,就没有解不了的毒、治不了的病!”
慕长风提笔写字,边写边问:“药材吃死人事件,调查得怎么样?”
“真正调查的活儿是朱雀和神影司他们的,我只负责研究厉家药铺掺了多少水在里面。”
夜澜看了一眼旁边的朱雀和冬狸,然后拿出自己彻夜整理的材料放到他桌面上,说:“如你所料,厉家药铺果然有大问题,很多种名贵补药掺假,因为副作用较小所以很难被发现,药材吃死人事件东窗事发,是因为在受害人同时服用的药物中,有与掺假补药相作用的成分。”
朱雀补充说:“王爷,我这几日调查了刑部主事赵准,他是药材吃死人事件的知情者。厉家药铺从药材中牟取暴利,药材吃死人事件被厉丞相压了下来,赵准是厉丞相的部下,虽不是共犯,但属于知情不报。”
慕长风点点头,说:“赵准恐怕也是没有办法,厉家势力在北寒盘根错节,厉丞相手里攥着执行六部,虽不能决策,但暗中动动手脚也非常方便。”
朱雀点点头,转头看向身边的冬狸。冬狸比朱雀矮半头,个子不高,打扮与朱雀如出一辙,额上扎着一根黑色发带,脸上没什么表情,比朱雀还像个木头。
夜澜见冬狸这副一如既往的面瘫脸,拄着下巴说:“我说你们神影司的人都长得一个样吗?笑一笑又不会死,朱雀那副得行就算了,他本来就是个魔鬼,怎么连可爱小冬狸也这样?”
可爱小冬狸:“……”
朱雀轻咳一声,说:“夜澜公子,冬狸他话少不爱说话,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你还是不要打他的主意了。”
夜澜:“……”
谁、谁要打他主意!他一届医仙,虽然是个断袖,但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对你们神影司这些魔鬼下口!
夜澜撑开折扇扇乎扇乎,一脸被欺负了的受气模样。
冬狸不搭理夜澜的小脾气,对慕长风行礼,然后说:“王爷,我查了财部,厉丞相与财部大臣欧阳涛勾结,结党营私,从国库吞掉的财产不计其数。”
果然,他就知道厉家与财部干净不了。
慕长风冷笑,北寒国的黎民百姓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给国家交纳赋税,最后都进了这些贪官污吏的口袋。
这些年厉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下,厉家私底下做的那些事都被他一笔一笔记在了账上。
他装残疾,表面上对厉家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都是在麻痹他们。厉家在北寒根基牢固,难以撼动,所以他用几年的时间放了一根长长的绳,拧成了最结实的一根鱼线,就等着最后挥动鱼钩,让厉家这条大鱼彻底没有翻身的可能
“再继续查下去,把证据都准备好,当做最后向厉家发难的铁证,这次我要让厉家彻彻底底再也爬不起来。”
“是!”
“是!”
朱雀和冬狸离开,慕长风睿智的眸子微恍,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
“长风,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接下来,交给即墨安。”
慕长风才刚刚二十岁的眼睛里,有着四十岁为政者的老谋深算,他从十四岁就开始穿上摄政王的衣服,对付那些城府深胆子肥的老家伙,这些年风风雨雨过来,早就练成了一身铁血。
厉家的把柄已经在手了,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把他们一锅端的契机。
厉家是北寒国的开国勋族,最厉害的地方还在于他们掌握了三成北寒国的军队,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要搞垮厉家,必须夺下他们手里的兵权,这就要靠即墨将军一家了。
夜澜不懂这些权谋,也就没多问,只要长风他心里有数就行。
慕长风想了想,突然问夜澜:“我前些日子跟你说过的那个叶辰,怎么杀死他。”
“噗咳咳咳咳”
夜澜呛了一口茶,差点把肺咳出来。他擦了擦嘴巴,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问:“你要杀谁?”
“叶辰”
“叶辰不是你自己吗!”
“是我,但我又觉得他不是我。”
“……”夜澜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他把茶杯放在一边,一本正经地对慕长风说:“我猜你这应该是相思病,病入膏肓已经魔怔了,这是心病,我治不了。”
哪有人一天天谋划着怎么把自己干掉的,慕长风这混蛋他疯了吧!
慕长风停了笔,沉默片刻,说:“你说的对,就是相思病魔怔了。我想与果儿见面,却又没法见她,日思夜想,积念成疾,幻化出一个叶辰来。”
“那不也是你自己么”
慕长风眸色渐深,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每次我给槿儿写信,都感觉像是另一个人控制了我的手,驱使我去写出那些带着朦胧爱意的文字。”
叶辰剑眉轻挑,“那些文字不是你想表达的么?”
“不是,我心里真实想表达的情感更强烈,甚至想直接告诉槿儿我是谁,告诉她我有多爱她,甚至想抛下一切飞奔道南安国去把她抓到我身边。但付诸笔尖却是另一个样子,就像个谦谦公子,不带一丝野性。”
“扑哧哈哈哈”夜澜忍不住笑,合上折扇,用扇柄在慕长风头上敲了一下,笑着说:“这是太在乎惹的祸,让你魔怔了。你也不用天天参谋着杀掉叶辰,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存在。”
“不存在?”慕长风微愣。
“嗯哼只要云若槿在你身边,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叶辰悄悄消失,真正成为你自己性情的一部分。”
云若槿是他的药,专治过分相思引发的诸多后遗症。
慕长风这厮,还真的称得上“铁血柔情”四个字。
在国家大事政治场上叱咤风云,一步一步放长线钓大鱼,搞垮在北寒繁荣了一百多年的厉家,运筹帷幄纵横捭阖,却偏偏拿一个小女子没办法。
不管他多厉害,都只是一个刚刚过了加冠之年的男人,“情”这个字,可以让他登上顶峰,也可以让他粉身碎骨。
究竟如何,就要看云若槿了。
正说着,突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传来了云若槿的声音:“长风,我可以进去吗?”
“槿儿!”
慕长风突然站了起来,把夜澜这个路障推到一边冲到门口,打开门把云若槿拉了进来,眼睛里扇着亮光,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被推倒墙边儿的夜澜:“……”
变脸真快,见色忘友!
云若槿把手里的糕点碟子端起来,说:“我做了些南安的点心,夜澜公子也在,你们一起吃吧,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哎呀真是辛苦王妃了,正好我有点”
夜澜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对上了慕长风那双要吃人的眼睛,见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说:“你不饿。”
夜澜:“……”
好吧,我不饿
夜澜轻咳一声,说:“我还要回去琢磨几个方子,先走了,你们聊,你们聊。”
靠!太踏马吓人了吧!
再不走就要被慕长风那个混蛋给用眼神凌迟处死了!
夜澜一溜烟消失了,跑出人生新速度。
慕长风把碟子接过来放到桌子上,握着云若槿的手,说:“槿儿的手好凉,北寒不比你们南安,到了这个月份天气凉得很快,你怎么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我加了衣服,只是我天生体寒,手一年四季都是冰的。”
慕长风眉头皱紧,拿来自己的披风给云若槿披在身上,用自己的打手裹着她的小手搓了搓,说:“我让夜澜给你调理身子,他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等我再去鞭策他。”
云若槿轻笑,心里暖暖的,倒也不觉得身上有多凉,“你就别欺负夜澜公子了,他也挺不容易的。”
“槿儿竟然维护他!我生气了。”
云若槿:“……”
威风凛凛的摄政王,竟然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慕长风这个醋坛子有时候就是乱吃飞醋,而且一点就着,她这几日算是见识到了,只要是个男的他就千防万防,最可怜的就是夜澜,作为一个大夫,摸摸脉看看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何况他还是个断袖,却要被慕长风当成“眼中钉”。
不过这醋坛子虽然特别执拗,她也心甘情愿给他顺毛。
云若槿伸手抱住慕长风的胳膊摇了摇,说:“我不维护他,我只维护你。要是有人拿你双腿残疾这件事说事被我听到,我就去撕烂他们的嘴,好不好?”
她的声音细腻温柔,就像是在给慕长风的心挠痒痒,慕长风把她抱到一张软椅上,然后伏在她耳边说:“槿儿想撕谁的嘴不比自己动手,脏,你说要撕谁,让我来。”
云若槿笑咯咯地勾住他的脖子,说:“我们两个好可怕,动不动就要撕别人的嘴,像魔鬼。”
“我本来就是魔鬼,而且特别护短。”他在她耳垂上亲了一下,弄得云若槿痒痒的不知道往哪躲。
“好了好了不闹了,先尝尝我做的点心吧。”
云若槿怕了慕长风,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下一步可能会蹭到床上去,她最近来了月信,就算要洞房也不能是今天。
她把糕点端到他面前,用手指捏起一块送到他嘴边,慕长风乖乖地吃了下去,一脸的幸福和得意,小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媳妇儿给他做好吃的,还亲手喂他开心!
云若槿眼角含笑,问:“味道怎么样?”
“松松软软,微甜不腻,口感很好,我很喜欢。”
“那就好,你多吃点。”云若槿不停地给慕长风投食,手上动作不停,仿佛在喂一只鸡……慕长风也不含糊,她喂多少他就吃多少。
“我本来还怕你不习惯呢。它叫燕桂酥,是南安的一种民间小食,小朔最喜欢吃这东西,经常缠着我给他做”
提到云方朔,云若槿的手僵住空中,她眸色变了变,眼底划过一缕愁云。慕长风握住了她的手,说:“我会帮你找到云方朔,把他平安带回来。”
“谢谢”
“不要跟我说谢这个字,我们是夫妻。”
慕长风拿着云若槿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又说:“我知道云方朔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我会爱屋及乌,但你要答应我,不能为了他忽略我。”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你也不能爱他胜过爱我。”
云若槿:“……”
你想的倒是挺远啊!明明还没圆房呢。
云若槿被慕长风两句话弄得哭笑不得,她在他脸上掐了一下,说:“你怎么谁的醋都吃,早晚得酸死。”
“你答应我嘛”慕小妖精又开始磨人了。
“好,我答应你。”
她觉得她会越来越喜欢他,这几天已经有了这个趋势。
慕长风这人,让她忍不住想多在意一点,多靠近一点,他有在人前是威风凛凛冷血无情的摄政王,在她面前却像没长大的小孩儿,不过有时候倒像个流氓,隔三差五对她说风流话。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牵动了她的心。
就像一壶烧酒,越喝越上头,越喝越觉得回味无穷。
得到了云若槿的保证,慕长风笑了笑。
他一直在派人找云方朔,但很奇怪,这么就过去了却没有他的消息,这小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竟然连神影司都查不出来他的位置。
但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纯良,无论他现在流落到哪里去,最终的目的地都是南安的皇城。
那里有个位子,一直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