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宁熄也不是真的想训诫元?，见他一脸抵触，不由哈哈一笑。

“天色已晚，明日陛下还要早朝，臣送陛下去歇息吧。”苍宁熄低头看向元?，目光温柔。

元?哼了一声，提着小兔子灯站起来。

虽然苍宁熄很讨厌，但兔子灯是无辜的。

苍宁熄把元?送到房间门口，又把霓裳叫来伺候。霓裳是平日里专门伺候她的，细心负责，也只有让她去伺候元?，苍宁熄才放心。

苍宁熄看着小皇帝，突然抬手，两臂合拢向前伸直，右手微曲，左手附其上，上身微躬，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揖手礼：“臣今日所为，多有逾矩，还望陛下宽恕。”

今日她做的事说的话，有些的确是不合规矩的，为避免以后被当成错处，她此刻便先把它弥补了。

元?有些意外，又因苍宁熄这一举动隐隐约约透露出的疏离而感到无措。

苍宁熄站直，脸上神情与之前并无二样，是温柔含笑的：“陛下，臣告退了。”

元?颔首，手里攥着兔子灯，心里却有些疑惑，刚刚的疏离感是他的错觉吗？

一夜很快过去。

苍宁熄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坐起来，脑子还有些昏沉，“什么时候了？”

门外传来侍女云裳的声音：“主子，丑时末了。”

“今日怎么这样早？”苍宁熄说着又倒回床上，且不说她不用上朝，就是上朝也不必起这么早。

“主子，贺丞相来了，说要见您。”

苍宁熄：“！！！”

。

前书房。

身着绯红仙鹤官服的贺廉坐在案前等待。

苍宁熄梳洗完匆匆赶到，停在门口整了整衣服，才进去。

苍宁熄没敢抬头看贺廉，快步走到案前，正要行礼，贺廉就出声打断：“不必，浪费时间。”

“你可找到陛下异常的原因了？”

苍宁熄抬手作一正揖礼，沉声道：“下官请大人下令，即刻抓捕侍人太监，代玉。”

贺廉皱眉，和代玉有什么关系？

“臣以为，代玉有谋害陛下之嫌。陛下出宫之事，乃是代玉一力促成。”

苍宁熄一顿，“代玉曾说他与陛下出宫是通过宫中的狗洞，但陛下不可能知道宫中狗洞的位置，更不要说凭此偷偷出宫。因而，定是代玉带路。”

贺廉点头：“有理。”

但这也不能说明代玉存心谋害。

苍宁熄继续道：“代玉平日里并不受陛下宠信，但陛下这次却选择带他出宫。陛下出宫的目的就是去云华寺，但陛下从您那里离开，与代玉分别后，陛下便未再提去云华寺。这说明陛下认为，只有代玉才能带路去云华寺。”

苍宁熄记得那日代玉追出来给她送伞，但其实做这种跑腿活儿的，都是不受主子重视的。

贺廉食指在案上敲了两下，示意她继续。

“且邧国并无云华寺。代玉却能为陛下带路，说明云华寺极可能是代玉杜撰出来蒙蔽陛下的，他想通过此种方法，将陛下骗出宫。”

“你也说代玉并不十分受陛下宠信，他杜撰一个云华寺，陛下如何一定会信？”

“这……”苍宁熄蹙眉，这她倒是一时没想到。

贺廉敲了敲案上放着的两本书，“陛下并不是从代玉‘口中’知道的云华寺。”

苍宁熄瞬间明白了贺廉的意思：“之前陛下身边的那些禁书，也是代玉送的！”

一个虚构的寺庙，还有那虚幻的关于崇奂和尚的传说，极有可能出现在志异奇怪小说里。代玉是元?的近身侍人，把书送到元?手中也容易。并且——

“如此，也可以解释总有言官劝谏陛下正衣冠的事了。代玉是侍人太监，专管陛下的衣冠配饰……”苍宁熄双眸发亮，抬头，正要说出自己的推测，却突然愣住。

苍宁熄第一次看见了贺廉的脸。

她不止一次遇见贺廉，却是第一次抬头看他。

那是一张俊美至极的脸，眉似寒剑，鼻若悬胆，眸如星辰，肤如冷玉。他眼部的轮廓很深，显得眸中似藏流光锦绣。一身绯红官服，衬得整个人异常妖冶俊美。

容盛昳丽到夺魂摄魄，稠艳夺目到神摇意夺。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苍宁熄自幼长在豪门，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却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贺廉。

苍宁熄只觉得心跳猛然加快，全身血气上涌，然后鼻头就是一痒。她下意识摸了一下，低头一看，手上两抹血迹。

苍宁熄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贺廉，那张俊脸一入目，顿时鼻头又是一痒，两股温热流出。

苍宁熄：“……”

贺廉：“……”

气氛异常尴尬。

苍宁熄尴尬得两耳发烧，不敢再看贺廉，低着头，窘迫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边用手捂着鼻子掩藏罪证，一边试图给自己打圆场：“大人俊美异常，风华绝代，下官……”

一方浅色绸帕递到苍宁熄眼前。

苍宁熄犹豫了一下，接过手帕，又有点不想把它弄脏，便只用它虚虚捂着鼻子，“多谢大人。”

“苍修撰若是病了，还是尽早医治的好。”贺廉语气平缓，但总有股讽刺的意味，“毕竟见人就流鼻血这病，不仅有碍观瞻，还影响自己和他人的名誉。”

要是苍宁熄被贺廉的美色迷出鼻血的事传出去……

他俩就会成为全帝城的笑柄。

苍宁熄虽知道自己爱美色，但不知道自己能激动得流鼻血。

果然传言误人！

贺廉有如此美貌不广而传之，反而天天就知道传他盛气凌人嚣张跋扈！

要是她对贺廉的美貌有所防备，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贺廉虽不满自己被人觊觎美色，但还是以正事为主，“你若好了，便继续说，代玉与陛下被言官弹劾有何关系？”

苍宁熄回过神，极力想要挽回自己在美人心中的印象：“……代玉的职务主要是管理陛下的衣物配饰，若他动一点小手脚，比如在陛下的常服中多佩一块玉什么的，并非大事，陛下并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觉得是大事。”

“但正处于君臣磨合阶段，还在试探陛下性情的百官古板又眼尖，发现了就会进谏，次数一多，就容易使陛下烦躁。”

“趁陛下心烦意燥的时候，偷偷送上几本神神怪怪的禁书，再适时地表达出自己知道书中可以解决一切烦恼的圣物在何处，顺势就把陛下骗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