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传八卦是一件极普遍的娱乐方式。
承恩公之事很快在邧国传遍了,哪怕是在偏远的余户县,都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阿零正在余户县最大的酒楼里吃饭。他眉眼精致,身着月白色行衣,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流贵气。
他从帝城北转道平安府,一路潇潇洒洒,随心所欲,于昨日到了这余户县。
余户县虽不是边境,但也是邧国版图上偏北之地,临近女戎羽豸。十四年前的大战中,这里也曾被前朝余孽和女戎的联兵占领过。
旁边桌的人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承恩公之事。
“……听说承恩公刚要到姜州府就被人杀了!”
“天道好轮回,他作恶多端,活该!”
其中一人看了看周围,声音压得极低:“我说本就该杀了那承恩公的头!可小皇帝想护着他舅祖父,好在有义士出手,不然过个几年小皇帝再把人接回去,不知道又得祸害多少人!”
其余几人皆出声附和,心有戚戚。
“小皇帝年纪太小,又有奸臣在侧,哪能管好国家?”
“奸臣?贺廉吧?也是,承恩公也是他的舅外祖父,指不定就是他进的谗言,让小皇帝不杀承恩公。不过好在还有李丞相……”
“唉,邧国前途堪忧啊……”
……
虽说几人声音都压得低,但阿零武功高强,五感比常人灵敏得多,还是轻而易举听清了他们的话。
他眉头微蹙,举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夹面前的任何一道菜,转手轻轻将筷子放在一侧的筷架上。
阿零从钱袋里摸出一粒碎银,放在桌角,起身离开了。
出了酒楼,阿零往帝城的方向望了望,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哂,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
邧朝与女戎的边境,一行人骑着马缓缓而来。
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的壮年男子,在他身后一点,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
正是梁晋烈和阿华一行人等。
那次刺杀元?未成后,梁晋烈和阿华便离开了帝城。但似乎有人查到了什么,一路上总有人追杀他们。
他们不得不绕了远路,一路躲藏,好容易在今日到了邧朝与女戎的边境。
梁晋烈坐在马背上,遥遥眺望女戎王城的方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阿华,前面便是女戎的地界了。”
阿华有点吊儿郎当的,闻言只是笑了笑。
梁晋烈回头很是认真地看了阿华一眼,道:“这一次,我一定会光复庆国,将你送上帝位!”
阿华安抚地笑了笑,道:“三叔不必给自己这样大的压力。只是女戎奸滑,未必会帮助我们。”
他们在邧朝中同谋的那个人,对他们决定前往女戎,让女戎来攻打邧朝的计划十分不满。
那个人认为无论当政的是邧朝还是庆朝,都是靳北人自己的事,不应当去求助女戎。
阿华其实也是这样觉得的,但他不忍拒绝梁晋烈,也不愿让梁晋烈伤心,便什么都没说。
梁晋烈满脸夙愿将偿的喜色,长舒了口气:“十四年前,你父亲曾救过女戎王一命。女戎王给了你父亲一件信物……反正阿华你放心,距你登上帝位,不会太久了。”
一行人终于踏上女戎地界。
阿华下意识回头,又看了一眼邧朝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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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被流放后,帝城渐渐平静下来。
然而容府的大门依旧紧闭。
世人刻薄且嘴碎,虽温少彬已被处理充军,但之前他求娶容予嘉的事还在帝城没有淡去。
人们在提到容予嘉时仍会忍不住撇嘴。
苍宁熄多次求见容予嘉,但都吃了闭门羹,终于无奈放弃。
秦峥心焦得很,尤其是在苍宁熄说了“予嘉不见客,不知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容家的意思。容家惯会卖女儿,予嘉名声有碍,不知道容家会不会恼怒而做出什么事来”的话后。
当日夜,秦峥想法子摸进了容府,一通乱窜后终于找到了容予嘉的院子。
他蹲在后窗附近的树上,低头恰能看见容予嘉坐在窗前点灯看书的身影。
有诗云:楼上观山,城头观雪,灯前观月,舟中观霞,月下观美人。
此时容予嘉端坐于窗前,灯光明灭,月色如水,映得她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秦峥悄悄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轻轻一跃,落到容予嘉窗前。
容予嘉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她抬头,猛然看到了秦峥笑眯眯的脸。
她一惊,下意识起身退了一步。她的腿碰到了椅子,椅子腿就在地上划出“嗤啦”一声。
外面的丫鬟听到声音,出声问了一句:“小姐,出什么事了?”
容予嘉有点慌乱,但声音强装着镇定:“无事,我不小心把椅子碰歪了。”
她虽出声护了秦峥,但心里是有点不愿见他的,不由眼神躲闪,下意识又退了一步:“秦公子怎么来了?我——”
秦峥上身前倾,一张大脸突然靠近,容予嘉惊得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秦峥笑眯眯的,眼底是烛光映出的细碎璀璨的光芒,眉眼舒展,显得整个人温柔得不行。
容予嘉莫名心动。
秦峥伸手,抓住两扇窗框,起身站好,站在窗外,替容予嘉关上了窗户。
容予嘉:“???”
秦峥温柔地伸手摸了摸窗户,低声道:“容姑娘,我知道,贸然到未出嫁的女子院中,是我行为鲁莽,多有冒犯。”
容予嘉垂眸,没有说话。
何止是冒犯?
秦峥跑到她院子里的事要是传出去,容予嘉真的只有以死证清白,才能躲过悠悠众口了。
“但我实在没了办法,容府不许人见你。我原是找苍瑾安帮忙,但她也进不来。我心里实在是担心你,”秦峥说到这,顿了顿,背过身倚在窗户旁,“所以我来了。”
今夜月光清亮,透过窗户纸,容予嘉还能看到秦峥朦朦胧胧的身影。
她垂眸,想了想,将旁边那盏小灯按灭了。没了烛火的干扰,窗户上秦峥的身影更加清晰起来。
秦峥发觉烛火灭了,心下一惊,果然还是惹得容予嘉不悦了么?这是在委婉地让他赶紧离开吧?
“你说,”里面却传来容予嘉小小的声音,“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