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邧皇宫,弘文阁。
“那李石林招了吗?”元?眨着一双亮亮的桃花眼,十分认真地听着苍宁熄讲她和贺廉一起审问李石林的事。
苍宁熄摇头,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到底是官场老油子,哪里会这样轻易地招供?”
李石林虽只是个小官,但十余年的官宦生涯,也让他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那天也是因为贺廉在一侧。李石林知道贺廉的确有那个手腕,有那个能力,让苍宁熄描绘的都变成现实。所以才蓦然变了脸色。
“他一口咬定,只是他不小心弄混了墨卷内容与姓名,并无幕后主使。”苍宁熄轻轻叹了一声,“一般的审查问不出来,只能将他送到刑部,用重刑撬开他的嘴了。”
“朕也是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样大。”元?叹了口气,“自朕登基以来,好像就没几件好事。”
元?这话说得丧气。
不过,邧朝此时,的确算不得强盛安稳。
邧朝虽是个新建的朝廷,但官员大多是前朝降臣和邧朝的开国功臣,普遍年纪偏大,中青年官员少。
因而朝廷氛围偏沉稳绵软,缺乏锐气。
虽然先帝有意改变,还选拔了一批年轻官员,但大多在朝中没有施展之地。其中除了被钦定为丞相的贺廉,就是苍宁熄发展得最好了。
内朝沉沉钝衰,外国也虎视眈眈。
西越自从换了王,便不如以前乖顺,开始蠢蠢欲动;女戎如今吞并了羽豸,愈发嚣张,多次侵扰邧朝边境。
外忧内患,还要凭一个懵懵懂懂年仅十四的孩子承担起这一切。
苍宁熄安抚性地笑了笑,垂了垂眸,道:“陛下虽年幼,却聪慧敏锐,天资聪颖。如今只是差些阅历罢了。”
元?眨了眨那双顶漂亮的桃花眼,问:“真的吗?”
苍宁熄微笑:“假的。”
元?顿时瞪圆了眼睛。
苍宁熄轻轻一笑,把《通鉴史》从书箱里拿出来摆好,指尖敲了敲书页,道:“除了阅历,陛下还缺一点知识,不过只要陛下认真学习,很快便能弥补上这一点了。”
元?叹气,翻开书,想了想,又道:“朕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墨卷对换这事,太容易被查出来了。”
“陛下聪慧。”苍宁熄垂眸,将书翻到上次讲到的地方,看到书上的一句话,不由顿了顿,抬头道,“此事,仍需细查。”
书上那句话是:严禁令、重法纪、锄奸宄。
意为:乱世用重典,以刚猛之刑,治奸滑之臣。
。
翌日早朝,元?下令,着刑部尚书汪明义、兵部尚书李达、翰林院编修郭松、吴松华等人重新翻查今年春闱考卷。
之前苍宁熄与贺廉虽查过,但也只是粗略查了一下,不够准确。
此次再查,只为求一个准确。
贺廉与苍宁熄则继续查问部分涉事官员。
不过他们并无收获。
都是经过大风大雨的朝臣,不用刑,只凭话语,很难让他们招供。
倒是查卷的人,经过仔细排查确认,发现有墨卷对换现象的卷子有六十余份,墨卷与朱卷有不同之处的还有十余份。
此时,幕后之人已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让外界的舆论持续发酵。
都说民不压官,可官是不能完全把百姓的意见置之不理的。
元?颁旨,此次春闱发生重大舞弊案,主考官容璠革职处理,副主考官夏云峰、陈守海解职,听候查办;并且要严查此案,查出所有涉事官员,由吏部列出处理意见,供呈御览。
容璠自不必多言,礼部尚书,正二品大员,并授资德大夫,还是伯爵亲家,位高权重。
陈守海是兵部左侍郎,是最有机会升任兵部尚书的臣子,前途无量,也是朝中高官。
夏云峰是左副都御史兼任礼部右侍郎,也是朝中高位。而且,他有一个宠妾,还是苍宁熄一位族里的表姨。
元?下令革职解职的这几位都是高位大臣,此举便是要表示出他对此事的态度:不管幕后人是多高的官,有多重的权,他此次必要彻查,不怕把事情搞大。
元?在此案上表现出来的执着与坚决一时震动朝野。
因为要彻查追查此事,苍宁熄已多日在衙中驻留,为了这件舞弊案奔波求证。
好容易有日暂休,苍宁熄回府,打算好好休息一日,却见一架锦缎粉芍药的轿子停在自家门口。
这么驾轿子,总不见得会是找她祖父的,只能是找苍宁熄的。
她疲倦地捏了捏眉头,问守门的仆役,“这是谁的车驾?”
“回主子话,”仆役态度很是恭谨,“是左副都御史夏大人的爱妾,苍姨娘。”
苍宁熄很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这位一表三千里的表姨,苍同燕。
她来的目的也很清楚了,夏云峰被解职查办,她是夏云峰爱妾,定是要回来找一找关系的。
苍宁熄叹了口气,打算避而不见。
那边苍同燕却像察觉到什么,正巧从正堂走出来,和苍宁熄撞了个正着。
“哎呦,我可算是见着你了!”苍同燕几个大步走到苍宁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等了你好几日呢,正堂里泡了茶,你上衙辛苦,去用些吧?!”
苍同燕抓着苍宁熄的手十分用力,染成丹红色的指甲几乎要陷进她的衣服里。
苍宁熄挣脱不得,只得随着她进了正堂。
到了正堂,苍同燕反客为主,一个劲儿让苍宁熄喝茶吃点心。
苍宁熄随口应付着,心里却涌出浓浓的疲惫感。
苍同燕虽已是半老徐娘,但因保养得当,仍旧是风姿绰约,身姿娉婷的模样。
她打扮得体,头上的珠翠熠熠生光,但她的脸色却有些憔悴,眼角有些细纹,唇边的笑也不太自然。
苍同燕把一堆瓜果点心都奉到苍宁熄面前,才坐回去,试探着提道:“陛下让你和贺相一同查今科舞弊案,你可查着什么了?”
“此案渊源颇深,还未有眉目。”苍宁熄微微朝后靠了靠,眼睫微垂,掩住了眸中的疲惫之色。
要是有什么眉目,早就在朝中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