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砍掉一寸啦!”
溪河对岸忽忽悠悠传来熟悉的男声,栗海棠扭头隔着重重杂草的缝隙,看到远远的两道白影趟过清浅的溪河慢慢走来。
“活死人,是你吗?”
两道白影翩然而来,站定在三人面前。
诸葛弈垂眸瞟了眼躺在地上的姑娘,看向一脸伪装呆蠢的栗锅子,修长手指指向他手里的刀子,嗓音温润悦耳地建议:“只要砍断你闺女的大脚趾,就能变成三寸金莲。”
栗锅子艰难地吞口口水,扭头问里长:“你,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里长扭头装无辜,他怎么找上这个蠢货?
“里长大人,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啥意思也没有,把你闺女带回去吧。我,我不管了!”里长赌气地挥挥衣袖,转身走人。
诸葛弈淡淡一笑,几步追上里长,拦在他的面前,“栗里长别走啊,有事好商量。他想要钱,你想要闺女,大家各取所需,和气生财嘛。”
里长睁圆老牛眼,暴怒地问:“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家的事情?你算老几敢跑来这里瞎叨叨?”
诸葛弈耸耸肩,目光拉长,看到同伴正蹲在栗海棠身边询问伤势。他往前迈一步,在里长耳边:“如果你想狸猫换太子,我可以帮你,并且让你女儿有更好的前程。”
里长警惕地盯着俊美儒雅的少年,压低声质问:“你是谁?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诸葛弈莞尔一笑,抬手拍拍里长的肩,“栗里长,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仅能保住你的女儿,还能让她未来嫁到一个好人家。就看……你肯不肯信任我。”
里长微怔,内心纠结地垂眸思忖片刻,最后长叹一声,:“年轻人,我总要知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才能考虑要不要与你联手。”
“栗里长,你认识他吗?”
诸葛弈扬扬下巴,指引里长注意蹲在海棠身边少年。
里长眯起略昏花的眼睛审视少年的俊朗侧颜,砸吧砸吧嘴,不确定地:“我瞧着眼熟,又不敢辨认是哪家是公子。”
凑近里长的耳边低声道出一个名字,吓得里长双腿一软。诸葛弈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胳膊,语气愉悦地打趣。
“嗳?栗里长,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也值得你吓成这副模样?”
里长提袖擦擦额上的汗,皮笑肉不笑地解释:“我冷的,冷的。”再看看那个俊朗侧颜的少年,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起来。
诸葛弈看出里长的惧意,安抚道:“别怕!我敢用脑袋保你一家人平安无事。”
“此事是否要与族长商议?”
“只要你信我。这件事情必须里应外合才能成事,有我在里面做内应,你若不出意外就事成大吉。”诸葛弈双手背后,看着同伴为栗海棠做简单的腿骨折固定处理,话是与里长的。
里长讪讪,拱手道:“公子如何称呼?”
“我住在无心院。”
诸葛弈唇畔浅笑,拍拍里长的肩,抬步朝着栗海棠走去。
里长懵懵懂懂地思索之后一拍额头,后怕地拍拍胸口。呼,好险,差点得罪八大族长都敬重的神笔才。
诸葛弈回到栗海棠身边,看着她的两条腿被杂草杆子和碎布条捆绑固定,连同素雅的裙子也被包裹在里面。
栗海棠仰头盯着他儒雅温玉的容貌,想到傍晚时与他并肩站在假山亭里眺望祭祀场时的情景。
因为他不肯出手相救,所以兰姐姐被当作活祭品献给先人们。她恨他,寒彻骨的恨意如潮水般涌动,恨得她尽管双手鲜血淋淋也不能抑制地攥成拳头。
“你来做什么?”
“来帮你脱离苦海。”
“滚!我恨你!我不需要你跑来假善心施慈悲!滚开!”
栗海棠愤怒地嘶吼,泪红的眼睛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她后悔认识这个男人,后悔没有拉着兰姐姐逃离奁匣阁,后悔自己势微力薄,后悔她应该代替兰姐姐去当活祭品,后悔……后悔呀!
“你该恨的人是杀死莫心兰的人,没能救她是你太无能,与我何干?为什么要迁怒于我呢?”
诸葛弈笑着出无情的话。
为海棠包扎的栗君珅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劝阻:“子伯兄,别重话伤姑娘的心。她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因为相熟的姐妹升仙去了,她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咱们该多多怜惜她才是。”
诸葛弈撇撇嘴角,扫了眼呆站在旁边的栗锅子和里长,:“栗里长,海棠父亲,你们打定主意要换女儿吗?”
“换。当然要换,要换的。”
栗锅子点头如鸡啄米,生怕反应慢了再次抓到手的熟鸭子又飞掉。
里长也不迟疑地点头,作揖道:“还请无心公子示下,咱们该如何做?”
诸葛弈垂眸沉默思索一会儿,:“今日晌午前会有两顶轿子分别到栗里长家和海棠姑娘家。一顶轿子是接仙音姑娘的,一顶轿子是接海棠姑娘的。”
栗锅子傻了,惊讶地问:“接她?谁家的轿子?”
“当然是栗燕夫人安派的轿子。”诸葛弈笑笑,继续道:“栗燕夫人很喜欢海棠姑娘,所以要接她到身边当侍婢,等到她成年后由夫人作主配个家世不错的夫家。一来是因为海棠姑娘服侍过莫大姑娘上妆更衣,二来是栗燕夫人实在喜欢她。”
“所以,我有个提议,明日两顶轿子离开村子之后,我会安排轿夫把轿子抬到这个树林汇合,让两个姑娘换轿子后再抬去不同的地方。只要她们一个进了祠堂、一个进了栗府,便尘埃落定。”
栗锅子沉默,盯着坐在草地上的海棠,猜度着哪一边更值钱。栗燕夫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对待家仆很是大方。但是里长给出的价钱也不少,足够他盖上两套大房子,还能余下不少留作养老本钱。
思量之后,栗锅子决定最快最先拿到手的白花花银子是实在物。靠着海棠在栗燕夫人身边赚赏钱,要什么时候攒够一千两银子呢?
“成啊。”
“好好好。”
见栗锅子答应换女儿,里长喜笑颜开。这回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自家闺女不仅保住性命,还能被送去栗燕夫人身边服侍,未来更能找到一门好亲事。真真是老爷保佑啊。
“诸葛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栗海棠泪如雨下,嗓音沙哑的质问着一派儒雅的温玉少年。
尽管早已对父亲不抱任何希望,至少栗燕夫饶提议给了她一线光明,心如死灰的她又燃起一丝生存下去的意志。可是幸运才稍稍眷顾她,诸葛弈又将恶运诅咒在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他要如此对待自己?
“你凭什么可以如此厚颜无耻的剥夺我的命运?诸葛弈,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满腔怨怒的嘶声吼出来已倾尽她所有的力气,她颓然倒在栗君珅的怀里,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这些无情的人。
诸葛弈弯腰,代替栗君珅抱起海棠。姑娘娇弱的样子惹人怜惜,他却平静地抱着她,两片薄唇贴在她的耳边轻轻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