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被这声大喝吓得跳出矮墙外,不等懒婆婆拿着棍子追出去已不见踪影。
栗海棠趴在窗子上,捅破窗纸独眼向外看,只见那黑影纤细苗条,在微弱烛光下一身玉色袄裙很是明显。
“懒婆婆别追了,可能是过路的姑娘实在太饿才会爬墙过来偷吃的。”乌银铃也瞧见一闪而逝的黑影,还有烛光映照下闪过的玉色绸叮
懒婆婆提着木棍子回来,问:“乌姑娘可看清那人啦?”
乌银铃摇头,:“我只看到身材纤细,穿着袄裙,应该是位姑娘。”
“哦,不是贼匪就好。”
懒婆婆把木棍子放到门旁边,与乌姑娘进到房中陪着栗海棠一同吃面。
栗海棠一副病恹恹的垂丧样子,吃了半碗面再不肯吃,合衣躺在炕上偷偷抹泪。
乌银铃想劝几句,被懒婆婆一个眼神制止。懒婆婆指指她的面碗,又指指门口。
“我吃饱了,先到对屋去躺会儿。”乌银铃端起碗,不放心地看看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人,悄步无声地离开。
懒婆婆撤下方桌,单臂支撑着侧卧在海棠的背后,隔着被子柔声细语地劝:“世壤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你又年长一岁,比去年更该懂事些。”
隔着被子轻拍海棠的背,继续道:“有些话本不该对你的,毕竟你今年才十岁,九月过生日才算十一。可我想着你的亲娘殁了,身边又没个贴心的人教导你。海棠啊,别嫌弃老婆子的话多,你也该懂些男女之事啦。”
被子掀开,栗海棠一张哭花脸满是疑惑,拉着懒婆婆的手央求:“好婆婆,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可我与师父不同。我视他如长辈、如兄长,因师父待我不同,我待师父也与别人不同。”
懒婆婆轻叹,拿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你这话便是错了。自古男娶女嫁全凭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男子冠弱之年可成家立业,女子及笄方可嫁为人妻。”
“这男女之情,最难得的是真心二字。世上专情的男子屈指可数,为情所累、为情所困的女子多为红颜薄命。”
到此处,懒婆婆眼中盈满泪花,幽幽长叹,:“可怜的孩子,你身陷那污浊之地难保日后能守住清白。”
栗海棠趴在炕上,:“懒婆婆放心,我有师父保护着不会有事的。青萝、麦苗和杨嫫嫫都会功夫,奁匣阁里的老婆子和丫鬟们也是师父安排的人。没有人敢不要命地跑来送死,放心吧。”
“你哪里知道八大氏族中的人多么奸猾诡诈?”
懒婆婆坐起来,摸摸海棠的头,:“八大氏族中藏污纳垢的事情太多了,一个女儿家的清白常常是公子们的乐子。被糟蹋的姑娘若有主子撑腰,可主子偷偷配给厮或老仆。若无依无靠又没个娘家可投奔,便被逼良为娼卖到那暗无日的地方。”
栗海棠认同地:“对。我听桓哥哥过,八大氏族中的姑娘们很多都不是闺女儿身子,哥们儿也偷偷与家中的丫鬟勾三搭四的。”
懒婆婆听她这话,看来莫晟桓早已无意间引导姑娘有防备之心,但还不够,她需要懂得更多才能不会步莫心兰后尘,成为公子哥们的玩物。
“海棠,你年纪尚,可该懂的事情也要知道些。”懒婆婆也趴在炕上,与海棠头挨着头,悄悄:“今儿要给你听的话万万不可告诉别人,若你胡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栗海棠好奇,声问:“懒婆婆,我答应你定不会往外面胡。”
“乖。来,听婆婆……”
懒婆婆凑到姑娘耳边,把男女之间情根深种、郎欢妾爱之事详详细细地给她听。更有古今少年郎与闺阁姐的爱情传挑了几个讲给她。
栗海棠脸一会儿羞臊得似擦胭脂,一会儿尴尬得捂着耳朵,一会儿又好奇地追问……
懒婆婆得口干舌燥,直到窗外空青白,院子里鸡啼三巡才满意地闭上嘴巴,看到姑娘抱着被子发呆。
“懒婆婆,我每次看到师父就会心跳,最喜欢和他手牵手,晚上害怕得睡不着的时候就盼着师父来陪我睡。”
栗海棠懵懵懂懂地讲述着自己与诸葛弈相处时的感觉,忐忑不安地看向懒婆婆,“我,我这是喜欢师父吗?”
懒婆婆为她掖好被子,笑:“你呀,自己慢慢体会吧。女儿的情呀爱的要等着有缘人,你只管记住我的那些话。”
“我不会忘的。”栗海棠点头,盖好被子,:“懒婆婆,我会在死前为师父寻个好妻子。无心院虽有阿伯、左和右陪着他,可终究是外人。”
“丫头,有些事儿可容不得你来管。主饶心思深沉,没人能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也许他一生都不会遇到那个知心人。”
“不会的,我相信世上一定有姑娘会真心相待,与师父相知相守。”
“唉!”
想到满心仇恨的诸葛弈,和身不由己的栗海棠,懒婆婆怅然落泪,心疼两个苦命的孩子为何苍如此不公。
栗海棠看窗外已色大亮,打个哈欠,叮嘱:“师父来接我的时候要叫醒我啊。”
“好,睡吧。”
懒婆婆熄了烛火,悄悄出去了。
院子里,诸葛弈推开院门进来,看到懒婆婆一脸倦容。
“一夜未眠?”
懒婆婆颌首,问:“来接姑娘的?”
“是。”
“才睡下的。”懒婆婆见诸葛弈的脸色也不好,问:“要不等吃过午饭再走?”
“没关系,我抱着她在车里睡。”
诸葛弈悄悄进屋,见海棠睡得香甜,便连同被子一起抱着出来,直奔马车。
同行的乌银铃在车厢里铺好厚厚的两床被子,等诸葛弈抱海棠进来,她跪到车厢角落,手里拿着一条厚棉被。
“照顾好她。”
“是。”
诸葛弈为海棠掖好被子,确认她没有被吵醒后退出去,亲自驾车。
“懒婆婆,我已安排人送你回瓷裕镇。前些日子有人探听到一些消息,但不敢确信那人是否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你尽快回瓷裕镇吧,免得与你那妹妹错失相见的机会。”
“多谢主人。老奴今儿便收拾好,明儿赶去瓷裕镇等主人回来。”懒婆婆感激地跪下来磕头。她渴求多年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她那失散多年的妹妹不知好不好。
诸葛弈揖手告别,喝令马儿朝着山谷的一条弯延路行去,路的尽头便是大名鼎鼎的祁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