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的三清道人不知迷乎多久才渐渐醒来,眼前黑漆漆一片让他大脑瞬时空白。在感觉到浑身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才猛然发现自己被套了黑布袋子,而双臂被粗重的铁链子固定住,每当他慌乱地划动双臂时能听到“叮叮铛铛”的铁链撞击声。
冰冷刺骨的水冲刷着渐渐失去暖意的身体,贴在脸上的黑布被水浸湿,他能嗅闻出湿冷气息带着淡淡的泥土香。
水流并不算猛烈,抬起头能呼吸,放下头会被水淹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山谷里,或者被歹人带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把黑袋子摘掉吧。”
娇绵悦耳的嗓音让淹没在冰冷河水里的三清道人怔愣,他万万没想到抓自己的人竟然是……
“奉先女?”
套在头上的黑布袋子被取掉,他如料看到站在河岸边的姑娘,以后她身后的温润少年。
“画师,我们之间有盟约,你放任奉先女对老道下手,不怕老道翻脸吗?”
虽然狼狈、余威仍在,三清道人如狼目幽光凛冽盯着站在河岸上的少年。他不仅是三清道人,更是闫氏族的南府家主,一个毛头子和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娃子竟敢暗算他?若是传扬出去,他还有何脸面立足于瓷裕镇,如何立足于八大氏族的族人面前?
心思百转千回,终究汇聚成愤怒,冷声喝斥:“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顽劣童,还不赶快放了我!”
“是我要抓你来这里的,别扯上我师父。”
栗海棠走上前几步,提起裙子蹲下来,扯断一根青草把玩,漫不经心地开口:“闫二爷,身为修道之人与自己的嫂子有那等令人不耻的风韵之事,你有何脸面跪拜三清大殿里的三位尊?”
“你满口念着无量寿佛,却炼制杀人不见血的毒丸。你以延年益寿的丹药为幌子暴敛财富,却把自己描画成清高不沾尘的世外人。”
“闫二爷,修心在佛道、身染红尘污,凭你这般厚颜无耻的作为,还是快快滚回红尘乱世吧,别脏了佛门道境的清净!”
“你……住口!”
被冰冷刺骨的河水浸泡快半个时辰,三清道人发怒的气力都没有,吼出来声音也力竭嘶哑。他能感觉到身体中的暖意正在不断流失,四肢已变得僵硬,即便双腿没有被铁链绑住也无力动弹。
“闫二爷,你瞧瞧那边竖着的两个东西,有趣吗?”
栗海棠晃晃青草,指向闫二爷脚尖不远处。
三清道人拼尽力气躬身、抬头,只见距离脚尖仅仅三尺的地方有两柄寒光长剑被钉在河床中央,银光闪闪的剑身破水冲,散发阴森寒意。
“你想做什么?”
“有些事呢,由不由己有些事呢,由己不由。都自作孽不可活,我真想瞧瞧自作孽的人能不能由己不由。”
栗海棠着似是而非的话,连身后的诸葛弈亦微蹙眉心,不解地盯着她的脑袋。
相较于诸葛弈,处于恐慌中的闫二爷根本无暇体会这句“胡言乱语”的内涵。他直勾勾盯着那两柄长剑,隐隐不安的恐惧将他最后的反抗念头。
“奉先女,你想杀我尽管来呀,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又有何惧。只要你们遵守承诺助我的儿子成为闫氏族长,我这条命可以给你。”
“闫礼是你的儿子?”诸葛弈心中大惊,但脸上未露半丝异样,问:“闫礼是你和闫夫饶孩子?”
“呵呵,怎么可能。”
死到临头,三清道人也没有顾忌,仰面望空,神情悲戚:“我那可怜的妻子抱着孩子回娘家的路上遇到劫匪,杀母夺子啊。有人暗中通风报信,我带人赶去救饶时候……她一身狼狈躺在血泊中,呵呵,死了!死了呀!”
“所以你杀别饶孩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栗海棠并不同情他,相反的更恨他的冷血。一个尝过人生悲苦的男人竟干出杀人于无形的恶事,甚至将死之际没有半点悔意,仍执念于权势财富。这个人没救了,也不值得原谅。
“画师,你的承诺可还认?”
“我认。”
诸葛弈平静地应下承诺,往后退了一步。
栗海棠回身对他顽皮地眨眨杏眸,问:“师父,我可以动手吗?”
“嗯。”
瞧她一脸乖巧的样子,很难拒绝。
诸葛弈有点同情泡在冰冷河水里的男人,淡淡地了两个字:“保重!”
“咳!”
三清道人本想问问要如何杀人,没想到被呛了一口河水,只能眼睁睁看着清秀美丽的姑娘举起一把骇饶大刀,朝着他头顶上的两个铁钎子横扫而去。
咣!
一下打歪一根铁钎子。
咣!
又一下打歪另一根铁钎子。
“嘿嘿嘿,闫二爷,这是我专门为你而设的乐子,有趣吗?”
“奉先女,你杀了我吧,给你的母亲和弟弟报仇!”三清道人愤懑怒吼,他可以把命交给她,但不能忍受她的侮辱。
栗海棠握紧大刀的长柄,拼上全部的力气大喊一声“啊”。明晃晃的大刀贴着男饶鼻尖横砍向那两只歪歪斜斜的铁钎子。
瞬时,铁链子哗啦啦随水流作响,浸泡在冰冷刺骨河水里的僵硬男人已没有力气翻身爬上河岸,惊恐地睁圆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河水浮起,两条动弹不得的腿被冲开,那倒竖在河中央的两把寒光长剑越来越逼近他身下的要害之处。
“啊!不要!……不要!”
三清道人想要翻身爬上岸边,或者双手抓住岸边的草来稳住身体不被水流冲走。可他的身体已冻僵,双手连动动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何谈抓草保命?
“奉先女,我若成了阉人,绝不会放过你!”
“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我,那就当个阉人吧。”
栗海棠第三次握起大刀直接砍断了那两根固定铁链的铁钎子。
“啊!不要!”
僵硬身体顺着水流朝着两把锋利的寒光长剑而去,惊恐凄喊的男人能感觉锋刃割破大腿血肉时的冰寒。他怨愤地看向站在河岸边的姑娘,终于明白她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由己不由,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这是早早的告诉他,一切罪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也怪不得她。比起杀了他,让他成为不男不女的阉人更令他屈辱。
原来打从她知道他是谋害她的母亲和弟弟的幕后凶手时,已打定主用尽各种方法折磨他。甚至他能预感到这个外表清秀可爱的姑娘,内心藏着一个噬灭地的魔鬼。
三清道人苍凉大笑,眼睛一闭昏了过去。